孝老頭

　　人們看待他是個無足輕重的人，小孩也敢戲笑和偷罵。他家就住在離我家遠不過幾十米的地方，他和我家是遠親也是鄰居。中間的自留地里有幾株核桃樹，夏日裡鬱鬱蔥蔥，從我家看過去，他的家就在核桃葉間忽隱忽現，我喜歡這種感覺。

　　他和現在的老婆結婚已是三十五六歲，生下一兒一女，女大兒小。女子是在前五六年前結婚了的。不幸老來得子且夭折，聽知情人說是一起醫療事故，我惋惜。

　　依年老人的說法，我推斷他是一個富農家庭出身，算不上是大地主。他父親是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身亡，當時他還很小，是他母親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在文化大革命中，一家人受過不少苦。平反后，他和一位遠親姑娘結了婚，可終不見有兒女，不歡而散，後來才和現在的老婆結了婚。他為母孝順，所以我記得了他，但也厭惡他的軟弱和吹牛皮，因此產生了無須敬重他念頭。

　　他的母親在六十五歲時下身癱瘓，生活失去自理能力。他對母親的生活起居無微不至兢兢業業，從不聽到一句怨言，從不看到一絲冷漠，熱情尊愛，直至他的母親在五六年後停止呼吸生命消亡。而且最讓我佩服的是在別人吹捧自己多麼孝順時他從不跟着自揚，也是讓我對像他這樣的吹牛大王所無法理解的，竟然他能對自己的孝心功績緘言不語不吹不捧。他的母親是在感激兒子的笑顏中安息的，這一點寨里的老人都親見。他可痛哭流涕，理怨沒有服侍好母親。

　　他的軟弱是在我孩童的記憶里就有的，他的吹牛皮也是一樣的讓我早就厭惡。其實，他的身體很魁梧的，可就是膽太小，每每摩拳擦掌時身顫聲微，欺軟怕硬的處處為難他欺負他。我大學畢業回來，有些人對他的懦弱欺得實在看不順眼，有幾次為他報不平，惹來幾次拳頭架，母親和父親對我很失望。山裡人沒幾個不愛喝酒的，他也愛酒，喝上酒就吹牛，某大官是他的親戚，某名人是他的好友，某美女喜歡過他，某惡人是被他收拾過的等等，吹牛吹的不着邊際。遇他酒醉吹牛，我就為他幾次的打報不平後悔不值，可每每回憶起他的孝心，心裡就有些敬重憐弱，忘了他的吹牛與軟弱。當然，吹牛和軟弱只讓我厭惡，還沒到憎惡的地步。

　　我家出身很卑微很苦，弟兄姐妹從小就樸實不敢惡狂，父母也教得規矩。說他是我家遠親，更是不欺他軟他弱，還格外敬重他。他卻顯得特別的不識好歹，對他尊重的人他就仗尊欺人，對他使惡的人怕的友好不已，這就是我憎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