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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血,寫一生痴

手機:M版  分類:現代散文  編輯:得得9

  ??古往今來,天涯海角,芸芸眾生誰能數清?都說佛光萬丈,也有照不到的深淵。誰又能認清大千世界中,碌碌於滾滾紅塵的魂靈?人,也許是世間最難解的謎,有多少人在世間悲悲喜喜走了一遭,仍不知愛的是什麼,恨的是什麼,哭是為何,笑又是為何。歲月輪迴,人如滄海一粟,當身體雲消霧散,時光的篩子淘下些或閃光或晦暗的靈,讓重複着人生的後代去慢慢咀嚼。

  ??歷史往往能淡化刀光劍影,暗淡豐功偉績,卻能留下些熟悉的姓名。善也罷,惡也罷,誰能定?偏偏有些痴魂纏纏綿綿,令人低徊玩味不已。

  ??黛玉悠悠咽咽低吟着悲不忍聞的“葬花吟”,感懷着佳人的悲愁,痴的是人生的無常,一世不變的真情,質本潔來還潔去的執着。老天憐人,還她一個懂她敬她憐她愛她的寶玉,用淚換得一生痴,痴成了一首飄逝的絕唱。唱哭了人世間的痴魂,唱柔了脆脆的心,唱成了時光河裡一朵美艷的花。

  ??黛玉的暗自垂淚令人感憐,屈原的仰天大笑卻令天地動容。當他為著蒼生哭啞了喉嚨,奔散了頭髮時,帶着一生痴迷的香草夢,緩緩化作江水。於是,同樣痴迷的范仲俺悲天憫人地迸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呼喚,鬱鬱而終。是否記得那振憾過華夏的《滿江紅》?岳少保是否想到“精忠報國”的他,弛騁了一世的沙場,沒有成為戰死的英魂,反做了小人刀下的屈鬼。這一痴,痴了多少代。記得江姐嗎?記得劉胡蘭嗎?記得茫茫草地上那些身影嗎?要記得的太多了。痴狂已成為歷史,而歷史是用來緬懷的。現代人多的是精明。我們偶爾會來一些悼懷和傷感,以免過於淺薄。

  ??如今的我們樂此不疲地讀着“交際手冊”以便多交些有用的朋友。地下的伯牙若有知,不知作感受。我們再難理解為知已而死的感情,我們再難坦坦蕩蕩地笑,坦坦蕩蕩地哭;我們害怕傾訴自已,不再相信誓言;我們學會了做面子,學會了八面玲瓏。於是,我們煕煕攘攘,熱熱鬧鬧,卻寂寂寞寞。因為我們再不痴狂。

  ??我們不再痴狂,每個人固守着屬於自己的窩,心安理得地奮鬥着,奮鬥自已想要的東西。還記得有歌詞這麼唱: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一樣為愛痴狂。我們不是痴人,我們不敢,我們不肯。但永遠為痴人感動着。

  ??五伯到五十歲時,一直是個單身漢。年輕時的他俊朗而憨厚,因為窮,讓弟弟先成了親,他耽擱了。四十多歲時,他憑着才華和辛勤,在大城市找到一份好工作,我以為,是五伯出頭的日子了。但奶奶失明了,單身的五伯回到奶奶的小屋,這一回,時光流逝了十年。奶奶走了,五伯的工作也走了。後來,五伯終於有了個嬸子,很好看。幾個月後,她走了,五伯讓走的,他說苦慣了,不想再帶累一個人。他昏黑的小屋藏在老寨里,看他坐在裡面,對着暈黃搖曳的煤油燈,鼻子總隱隱發酸。但五伯笑得滿臉的皺紋是那樣真實而生動。我為自已淺薄的憐憫而慚愧,他的快樂我未能理解,何況是悲哀?突然間,竟弄不清,是五伯的清貧可憐,還是我的庸俗可悲。我想,五伯也是痴人一個,他一輩子的痴,我只能感動,無法懂得。

  ??聾啞的堂哥默默為心中的女孩做着出嫁的新床,雕刻着當作嫁妝的梳妝台,新郎卻不是他。他沾滿木屑的濃眉上有一種旁人無法理喻的悲壯,我突然覺得他像一個痴迷而忍辱負重的鬥士,無法承認自已不羨慕他,他有過濃濃烈烈的情,我們卻害怕傷害,讓灰塵蒙了自已的心。我們只想擁有,不想愛,多麼可笑。

  ??我們無法否認,再現實的世界仍有痴人,但這是少數。時代需要痴人。痴人是不幸的,因為真正的痴,總是用一生的血在寫着,總是背負着心靈的創傷而無法言傳,孤獨地走在眾人不解的甚至是嘲笑的眼光里。然而痴人是幸運的,他們做着自已,貴也罷,賤也好,一生愛了恨了,無怨無悔,風一樣的瀟洒。偉人只因一生有所痴,便在芸芸眾生中發出奇異的光彩。時代排斥着痴人,需要着痴人,沒有痴人的時代是不值得記載的。眾生嘲笑着痴人,盼望痴人,沒有痴人的人生是無味的人生。

  ≤作者:瀟湘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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