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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旅途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pp958

  初到深圳的第一個年。

  公司比較忙,加之車票也特別難買,感覺沒有回家的指望了。

  臘月二十五上午,經理說有個機會,鄭州公司有一批貨急用,我可以跟車回去。

  心裡一喜,忘乎所以了,也沒考慮太多,穿着隨身的套裝裙子、高跟鞋,拎着背包就準備出發。同事阿黃說,你也不想想這是在哪兒,你們那兒也這麼暖和啊,路上肯定得冷。他和孫威跑回宿舍,翻箱倒櫃找到他的壓箱之寶,一件沒有派上過用場的軍棉大衣。當時還頗不為然,想着怎麼著車上應該有暖氣吧,能冷到哪去。

  公司樓下停着一輛加長東風載重車。司機師傅足有一米八,偏瘦,玉樹臨風站在車門前。他上下打量我幾眼,說女的不行,路上不方便。再說你穿的衣服合適嗎?不怕冷啊。

  我把手裡的袋子一晃,不是有棉大衣嗎?再說女的怎麼了,不過就是坐下車而已。

  司機翻着眼睛,有點無奈地看着我艱難地爬進大卡車。

  上車才發現後座還有一位,胖乎乎地,表情憨厚。他自我介紹說姓孫,那位是他姐夫姓張,他們兩個路上輪流開車。並說車上暖風壞了,我穿的太單薄了。這時候我也後悔自己穿的不合適宜,想讓他們等着回宿舍換衣服。

  早幹啥呢?我們去東莞廠里裝貨就得半天,哪還有時間,就這樣吧。張司機面無表情,一面說一面發動了車子。

  孫司機和我攀談起來,問我是哪裡人,一聽說我家在院嶺,身旁的張司機有點吃驚,連呼太巧了,他們在寺坡,就差幾里路。

  老鄉啊,張司機態度大變,熱情起來。

  剛才那樣對我,慚愧不?我開玩笑。

  張司機連說不好意思,你是不知道,江湖兇險啊,一路上什麼事都可能遇到,我們一般不會帶女的同行。

  只要開好自己的車,會有什麼危險呀?我十分不解。

  你是不知道我們這行的風險,張司機說起他們曾遇到的一件事情。

  一個夜晚,急馳的車忽然象扎到什麼東西,他緊急踩剎車,下車查看的功夫,從路旁的溝里跳出幾個人,他早有準備,一下拉出大鐵棍,怒喝一聲,誰敢過來就打死誰。也許是他的氣勢讓那些賊人有些膽怯,對恃一會,他們退去了,張司機當時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也許因為老鄉關係,張司機的話匣子打開了,不停地說著他們路上的故事,不知不覺車開到了東莞太平。

  這是一家港商印刷廠,規模很大。和主管打過招呼,辦完手續裝完車,不知不覺已經下午五點多了,這時候張司機露出了他狡黠的一面,說原先談好的運費不行,因為實際裝車足有20噸,與我們原來公司說的十來噸相去甚遠。

  我有點生氣,你怎麼不早說,現在都裝完了怎麼辦?

  張司機說沒裝車也看不出來,裝完才知道有這麼多。

  因為這些事也不是我經手的,我只是跟車回去而已。我就讓他和經理交涉,經理又找物流公司,電話費沒少折騰。價格不停地協商,最後還談不攏,又打電話給鄭州那邊,因為運費有他們承擔。鄭州公司的經理也很生氣,但因為急用,就做了讓步,但張司機故作聲勢,不依不饒,和他小舅子一唱一和。這時候天漸漸黑了,我實在看不下去,就說不要再演戲了,他也就順坡下驢,說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同意了云云。

  吃過晚飯,大貨車吼叫着駛入黑沉沉的夜,真正的旅途開始了。

  張司機邊開車邊滔滔不絕,說著他的個人際遇,人生感悟。身後排座上他內弟躺着休息,間或架起胳膊支起頭,佐證着他姐夫的話。

  從廣東到湖南大部,基本沒遇到什麼情況。我們一般是一天吃兩頓飯,把車停在熟悉的客棧那兒,要幾個好菜慢慢吃,也算休息了,酒絕對不喝,怕誤事。

  車子走到湖南北部的時候,正是深夜。婉延崎嶇的山路,風打着尖利的哨子,天空飄着雪。車燈所照之處,稠密的雪花如一張大網撒過來,落在黑睃睃的路上馬上不見了蹤影。司機收起笑容,表情嚴肅起來,他說這種天氣行車非常危險,路面濕滑,路邊又是懸崖陡壁。如果路上結冰就更麻煩了,很容易出事。車速明顯地慢下來,我的心懸了起來,恐慌一點點爬上來。我拉緊身上的棉大衣,蜷在座位上微微打顫。

  就這樣一分一秒的熬着,漫長如一生一世。直到天色放亮,我們才都略微鬆了一口氣。

  越往北走,雪下的越大,放眼望去,路旁山嶺溝壑都變得溫厚起來,看不出原有的稜角。

  基本還算順利,司機絲毫不敢松怠,也顧不上停車吃飯,餓了我們就在車上啃點餅乾。直到天黑的時候經過遂平,我們才停下來吃飯休息。這是一個比較大的客棧,專門接待過往的大客貨運司機。飯店門口的燈箱上亮着熱水沐浴,這對我很有吸引力,我摸摸銹成一團的捲髮,問服務員洗澡的地方在哪兒,他指指後院。孫司機陪我去看,原來是一間黑乎乎的房,沒有燈也沒有門,誰敢在這兒洗啊。我退回去,被張司機嘲笑了一通,說我窮講究。

  凌晨四點,我們車到鄭州,先停在鄭州南環等天亮。孫司機躺在後排座睡覺。張司機蜷曲在前面的座位上問,能否借你的腿我枕一下?不行,不知道男女有別啊,我不假思索。算了,我還怕瘦腿硌了我,他解嘲着。

  等把貨卸到倉庫,已是上午九點多鐘了。鄭州公司說送我去車站,張司機想了一下說,我們去靈寶,順路把她送回洛陽吧。

  站在洛陽西環出口,不用照鏡子我都知道自己蓬頭垢面,三天的旅程已經把我折騰得狼狽不堪,像極流浪漢了。

  張司機駕駛室里探出身子揮手和我再見,風中依稀飄過他的聲音,我們在深圳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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