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奇遇（一）

　　玲子和我戀愛了，我們是師範的同學，畢業後分在同一所小學教書。爹媽笑得合不攏嘴，我的哥們說：“多少機靈哥們找媳婦都得在心靈美和外表美之間做艱難選擇，你小子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怎麼就便便宜宜碰上個美若天仙，善如菩薩的女朋友啊？”我就傻傻地笑。小姐妹們要玲子坦白從寬：“曾經有多少好條件的帥哥都沒追動你，這個小夥子嘛，人到精神俊朗，對人也不錯，可惜只是個小學老師。這傢伙究竟對你用了什麼迷魂大法？”玲子只是甜甜地笑。

　　我們要結婚了，因為兩人都才參加工作，工資加起來一個月才一百零一快錢。家裡都是農村的，就只置辦了簡簡單單的床上用品，我想怎麼也得為玲子買件像樣的東西——就買一塊手錶吧。正好我的一個哥們開車到省城去拉貨，玲子和我就高高興興地跟去了，省城手錶式樣一定多，沒準還便宜。

　　到了省城，哥們一再叮囑我倆小心錢包，不要上當受騙，然後自己去裝貨，玲子和我就去逛街買手錶。省城就是不一樣啊，各種款式的手錶應有盡有，看得玲子眼睛都花了，玲子看好了一款孔雀牌手錶，價錢是七十五元，加上錶帶正好是八十元，不過玲子想再看看，看有沒有同一款式價錢便宜點的。後來玲子覺得累了也餓了，就拉上我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吃點東西。沒走幾步呢，迎面急匆匆走來一個高高大大的漢子，滿臉焦急地問玲子：“同志，請問外貿大樓怎麼走啊？”玲子當然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我是外縣的，你找個本地人問問吧。”正說著呢，旁邊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婦女熱情地過來搭話：“外貿大樓啊？你一直朝前走，過兩個十字路口后再往右拐再走五分鐘就到了。”高大漢子說了謝謝剛要走，中年婦女突然驚叫起來：“同志!你的包!” 玲子和我這才注意到高大漢子肩上挎的大皮包被劃了一個大大的口子!這時高大漢子苦笑着說：“我已經知道了，剛才我去買車票，一不注意就被小偷把包給劃了，這小偷真他媽的缺德啊，一分錢也不給我留!” 中年婦女同情地說：“你怎麼不小心點啊!我看你是個外地人吧？現在你怎麼回家啊？”高大漢子說：“好在我包里還有一塊手錶，是幾天前我在外貿大樓買的瑞士金錶。我現在去看看能不能退。” 中年婦女一臉的疑惑：“你們那裡沒有這樣的表嗎？要到我們這裡來買？” 高大漢子說：“那到不是的，我因為結婚的時候比較困難，沒給妻子買什麼像樣的東西，現在手頭寬餘了，就想買件貴重點的禮物給她，這表我在北京看過一模一樣的，要兩千壹百多呢，我本來都要買了的，是我妻子嫌貴，硬不讓買。前天我路過這裡的外貿大樓，正遇上搞酬賓活動，這表才買一千八百多，我想我事也辦得差不多了，算算買下這表剩下的錢緊着點也夠我回家的路費和用度的，心想不光可以省下三百元，而且是千里之外帶回去的禮物，妻子一定會得到一個意外的驚喜，誰知道……唉!” 中年婦女笑了起來：“你嘆什麼氣啊！ 你要不買這表，現在才真叫‘和尚的腦殼 ——無法!’” 高大漢子的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說的也是啊，幸好有這塊表，我把它退了，就有了回家的路費，至於給妻子的禮物，只有等回去再買了。”這個時候，他們身邊早圍上了許多人，一個圍觀的漂亮時髦的年輕女子說：“人家憑什麼就退給你啊？”

　　“我這有發票啊！”高大漢子一邊說一邊掏出幾張票據：“這是發票、這是保修單、這是三包承諾書，上面說了可以退貨的。”大家一看，還真是外貿公司的購物發票和三包承諾書，發票上面清楚地寫着品名、產地、購物金額和日期。三包承諾書上也仔細明白地註明了包退、包換、包質量的具體條款。可漂亮女人又看出問題來了：“你這表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高大漢子趕緊掏出一個小巧精緻的錦盒：“前天才買的，發條還沒上呢。”打開錦盒，玲子的眼睛不由得一亮：這是一款精緻小巧的金色女表，在暗紅色天鵝絨的襯托下黃燦燦的耀人眼目。玲子正發楞呢，漂亮女人又說話了：“大家看清楚了啊，人家這是質量三包，要質量有問題的產品才退換，你這表又沒什麼質量問題，人家憑什麼給你換啊？”

　　“這可怎麼辦啊？”高大漢子急得一籌莫展：“外貿公司要不給退貨，我可怎麼回家啊？”

　　“你還不如吃點虧，少要點錢把它退給別人算了。”

　　“可以啊，可以啊！”高大漢子趕緊說“我蝕那兩百多好了，就一千六，誰要？”漂亮女人又說：“誰知這金錶是不是真的啊？”高大漢子急了：“你這位大姐怎麼亂懷疑人呀？發票和三包承諾書不是在這兒的嗎？要不我們馬上到外貿公司驗證去？”“那到不必。”中年婦女接過表說：“我原來就是在百貨大樓賣高檔女表的，我來看看，嗯……這工藝……這成色……這份量……正宗的瑞士金錶沒問題，就是價錢……”高大漢子更急了：“這位大姐還說你是賣高檔女表的呢，這樣的金錶只有國營商店有賣，價錢……”

　　“你急什麼呀？這表平常標價是兩千一百多，搞活動的時候才有一定的優惠，這我知道，可我現在也用不着它呀，如果是特別便宜的話，我就亂買了放在那裡，等我兒子將來結婚的時候用，便宜得不多的話，我還不如等到要用的時候再買呢。誰有那個多餘的錢呀？”

　　“那你能出多少？”高大漢子問。

　　“八百！”

　　“你搶人啊？”高大漢子生氣了。

　　“我強迫你賣給我了嗎？”

　　“不能多出點了？”高大漢子幾乎是在乞求了。

　　“你愛賣不賣！”

　　“那就八百吧。”高大漢子的聲音都帶着哭腔了。

　　中年女人接過表又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小心地把表揣兜里，笑咪咪地拿出一沓子錢來準備數了。誰知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心也太黑了吧？八百塊就想買人家兩千多的東西？”原來是漂亮女人。

　　“關你屁事啊？你心好、你錢多，怎麼不資助點路費讓他回家啊？” 中年女人也不示弱。

　　“他有金錶在那裡，不用我來資助，我的心並不好，可也沒你的黑。我願九百塊買他的表，怎麼樣？”

　　中年女人楞了一下，然後說：“就你錢多是嗎？我出一千！”

　　“一千一”

　　“一千二”

　　“一千三”

　　中年女人不願再把價錢往上加了，可她又不願把表拿出來：“要想買你早幹嗎去了？等人家看好了貨、講好了價錢才來橫揷一杠子，這算什麼呀 這東西我是買定了，錢我就只有一千二，再多沒有了。”說著就要數錢。可漂亮女人又不幹，說她出的錢多，東西就該賣給她，一爭二搶的，兩人眼看就要打起來了。高大漢子讓中年婦人把金錶還給他，可中年婦人非常蠻橫：“八百答應賣是不是你自己說的？我現在給你加到一千二，已經夠意思的了，你吐到地上的口水能不能咽回去？你今天如果能把自己吐到地上的口水咽回去，我就把這表還給你！”高大漢子反到被中年婦人問住了，又急又氣卻說不出一句話。圍觀的人群中說誰出的價高就賣給誰的，有勸中年婦人再加點錢的。可中年婦人就是不加價，也不還表，這時我走到中年婦人面前，一字一頓地說：“把、人、家、的、表、還、給、人、家！”

　　中年婦人一鈄眼睛：“你小子算哪根蔥啊？”

　　“我哪根蔥也不算，大路不平旁人鏟。不要欺負人家外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