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收稅

　　走上稅務工作崗位已有15個年頭了，嘗遍了收稅的酸甜苦辣，體會了累過苦過之後的快樂和喜悅。細數過往收稅中的點點滴滴，第一次收稅的經歷令我終身難忘，彷彿就在昨天。

　　到稅務所上班的第一天，老所長就給我分了工，叫我負責九田鄉的稅收征管，也就是九田鄉的“稅收專管員”。在那個年代，新分配的年輕人都得先到九田鄉“鍛煉”，這是稅務所的一個不成文規定。原因是，九田鄉是稅務所管轄最偏遠的地區，路途遙遠，納稅戶零星分佈在十個行政村。這些村大多是山頭村，有的海拔高達近千米，交通十分不便，收稅全靠兩條腿，要想跑遍所有納稅戶，至少也得半個月的時間，收稅的艱辛可想而知。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從床上爬起來，腋下夾個公文包，懷着愉悅的心情，踏上去九田鄉的班車。車子迎着晨曦，行進在蜿蜒曲折的山鄉公路，顛簸了近一個鐘頭後到達了我收稅的第一站----九田鄉。

　　這裡的房子沿公路兩旁而建，自然形成了一條長約800米、寬5米的街道。因四周被大小不一的群山層層包圍，像一條躺卧在一個深谷的長龍。鄉下的街道充滿了生活的瑣碎和甜蜜，琳琅滿目的商品快滿到了街上，人們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談笑聲，匯成了一曲歡快的集市交響曲。

　　熱風拂面，行走街上，一屠店進入我的視線。我下意識地整了整衣服，一本正經地走了進去。

　　店主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滿臉的胡茬，光着膀子，正在整理屠凳上的豬肉。見我來了，滿臉的堆笑，問：“小夥子，你是要瘦的還是要肥的？今天的豬肉新鮮得很，早上剛宰的。”可一聽說我是來收稅的，臉色頓時“晴轉陰天”，沒好氣地對我說：“你怎麼不懂規矩啊，大清早來收稅，我還沒開張呢，就是有錢我也不會給你的，兆頭不好。”我一看手錶，快九點鐘了。心想，這是哪來的歪理？明明是不想繳這個稅。我的“火氣”直往上躥，本想好好教訓他一下，剎剎他囂張的氣焰。但轉念一想，這裡人生地不熟，萬一和他較上了真，沒準會吃虧，還會成為日後別人議論的話柄。我強壓心頭之火，笑着說道：“師傅，那你先忙，我到別家看看，等下再過來。”

　　走在街上，在拐角處我遇上一老頭，忙向他打聽這屠工的情況。聽說是他，老頭貼近我耳根，生怕旁邊人聽見似的，小聲地說：“他姓劉，是街上出了名的‘難纏戶’。小夥子，你千萬別惹他，我們都得讓他三分。”聽過這番話，心裡更加沒底了。第一次收稅就遇上這塊難啃的“骨頭”，先前的愜意和興奮早已蕩然無存，想打“退堂鼓”。 耳畔響起了頭天晚上老所長叮囑過的話：收稅這碗飯不好吃，有時還要受窩囊氣，你可得多長個心眼啊！老所長的話啟發了我，這塊“骨頭”，今天一定得想法子啃。

　　臨近中午時分，我再次走進了這家屠店。他正躺在沙發上，悠閑自在地搖着扇子，一副得意的神情。見我又來了，他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一個勁地朝我嚷道：“你怎麼又來了？今天生意不好，沒錢交稅。”我故作鎮靜，沖他一笑：“劉師傅，你急什麼呀，我看這豬肉還挺新鮮的，稱兩斤回家吃。”一聽這話，他語氣稍微平和了些：“就是嘛，街上的人都來我這裡買肉，就連鄉政府食堂上吃的肉都是我這裡的。”

　　稱好肉，付過錢，我找了一凳子挨着他坐了下來。陪他拉起了家常，問他近來生意怎樣？他斜眼看了我一下，淡淡地說：“前段時間還算可以，可近段時間農戶沒有豬賣，豬難買且價錢上漲了不少，豬肉價錢又漲不上來，生意難做哦。”“這個沒問題，我可以幫你。”我接過他的話，“我一表哥是個‘豬販子’，他手頭上的豬源可不少，如果需要的話，你可以聯繫他。”一聽這話，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起身給我泡上一杯茶。“真的啊？”他有點喜出望外，可又顯得不好意思的樣子，“還是算了吧，就憑剛才我對你的那個態度，你還能幫我嗎？”我輕柔一笑，說：“劉師傅，你看我是那樣的人嗎？要是我計較你，也不會說這話的。誰沒有點脾氣，說開了也就沒什麼的。” 他撓了撓頭，羞澀地朝我笑了笑，說：“會計同志，要是這樣，那就太謝謝你了。”

　　我揪着的心放下了，快速拉開公文包的拉鏈，掏出一本稅收宣傳小冊子，向他詳細講解稅收政策，要繳那些稅。聽后，他哈哈一笑：“我一大老粗，平常只知道做生意，那管這稅那稅的。現在經你這麼一說，我才明白這個道理，稅收是國家的，收稅有稅法，做生意掙了錢就得交稅。剛才對你的態度不好，對不起了。” “劉師傅啊，沒什麼的，誰叫咱倆是這個關係呢？只要你遵守稅法，按時交稅就行了。”我起身準備告辭，“要是今天你沒錢的話，明天我再來一趟。”他一把拉住我，拍着胸口，說：“會計同志，這稅今天我一定得交，今後的稅也不用你操心了。”

　　時過境遷，物異人非，一晃15年過去了。當初的屠店已難覓蹤跡，昔日狹窄的街道被寬闊的水泥路面所代替。我們已告別了“一張嘴，兩條腿，三張票” 的收稅年代，進入到了“鍵盤一敲，鼠標一點，稅企互通，銀庫互聯”的信息管稅時代。但第一次收稅的經歷已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給我以啟迪和激勵，每每想起，心靈會泛起一片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