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爺之死

　　李二爺真實名姓，整個村莊沒一個說得清，只知道他是從外地逃反過來的。李二爺身高馬大，虎背熊腰，力大無窮，二百斤重的大肥豬，他不用幫手，可以一個人搞定，從殺到凈肉上案板，乾淨利索的讓人瞠目結舌。

　　據他自己酒醉后吐真言，村民才知道一些他的來頭。原來李二爺是江西人，十三歲並隨大人殺豬賣肉。那一年太平天國起義造反，老百姓稱之為鬧長毛，太平天國聲勢浩大。全國各地幾乎都有人響應，紛紛起來鬧事，不乏土匪地痞之流。一夥長毛打到了李二爺他們家鄉，這夥人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李二爺被逼無耐，也只好跟着一個長毛小頭領後面做了親信。

　　小頭領看李二爺身手不凡，年紀雖小卻十分機靈能幹，並讓他當了貼身護衛。李二爺根本看不慣這些土匪似的人到處幹壞事，殺人如麻，存心要找機會逃離。有一天半夜，小頭領內急要上茅廁，自然也要李二爺陪着。小頭領本領一般，只是隨身攜帶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李二爺見小頭領把寶刀交給他看管，心想機會來了，並微笑着道：“我來看看大人的刀好不好。”長毛看他小小年紀，哪裡有防備？李二爺拔出寶刀，裝模作樣藉著燈籠光亮欣賞，乘長毛不備，用力一刀劈去，小頭領連哼一聲也沒來得及就腦袋滾落茅坑裡了，果然是把好刀。

　　李二爺不慌不忙地丟下寶刀，連夜跑了百餘里路，到了長江邊，又奮力游過了江，不過說實在的，那時兵荒馬亂的，長江之上也被官軍封鎖沒渡船。就這樣李二爺逃脫了長毛的追殺，安全的躲在了我們大別山，時年他才十六歲。

　　在三十歲那年，李二爺有一次翻山越嶺去鄰村做客，時值冬盡，那天又是霧雨連綿天，山中老虎野豬橫行，一般人根本不敢走小路。李二爺不怕，他打着一把木柄桐油雨傘披着件小棉襖就出門了，老遠處看見山坡懸崖下蹲在一個怪物，在那一動不動。到了近處李二爺才發現那是一隻老虎，可能是從崖上摔下受了傷。

　　李二爺尋思：退吧，萬一老虎撲過來是下山路，威不可擋是死路一條，只有進也許能打敗老虎。於是他大着膽子向前步步逼近老虎，老虎也張牙舞爪做出了進攻的勢態。李二爺一個箭步飛身上前將雨傘近三尺長的木頭柄直插入老虎口中，用盡全身力氣將老虎死死的抵在懸崖峭壁上。

　　老虎也不甘等死，拚命掙扎，兩個前爪胡亂抓，很快將李二爺的棉襖抓破了兩個大洞，肩頭也抓的是血肉模糊。李二爺強忍着劇痛，死死抵着不放。漸漸的老虎不動了，身子也軟了下來。李二爺人也癱倒了。後來他回家敷好傷口找人將老虎抬下山時，眾人發現老虎兩隻後腿摔骨折了，都驚嘆李二爺命大。李二爺可不這麼認為，他嘆道：“要是老子手上有根棒子，哪會受傷？頂多三棍子就叫這畜生歸西了！”

　　李二爺的酒量也大的驚人，土燒酒一般人喝上一杯半杯的就得醉倒，根本別提論碗喝了，曾經有個人，家裡上樑一時高興喝下了一碗這樣的酒，一夜過去人就沒氣了，一直到三天後下葬時身上還是熱乎乎的。方圓百里唯獨李二爺喝這種酒是論碗喝的，他還有個奇特之處，就是殺豬時新鮮豬血他可以一口氣喝下一碗，連個嗝也不打，讓人為之瞠目結舌。

　　有一年冬天下大雪，地上足足鋪了一尺多厚，山裡的野豬豺狼沒有食物，紛紛跑到村莊找吃的，家家戶戶一到天黑就緊緊地將大門關上，還得找東西抵死。只有李二爺閑的無聊，天天喝上幾碗老酒，夜裡出去找野獸搏鬥，帶上他那兩個才成年的兒子，虎將無犬兵，他兒子也個個身手不凡，一個人足可以對付好幾個人。

　　李二爺用一根長繩子拴上一個鐵秤砣，團團舞起來時碰到什麼動物身上，什麼動物就非死即傷。有一回晚上他們父子在村外三人被一群狼大約有十幾隻緊緊圍在中間，這群狼的頭狼十分狡猾，帶着群狼在他父子三人身外十多米處不停的來回穿梭，跑的方向和步驟也千變萬化。而且在你打不到的地方。李二爺兩個兒子害怕了跟李二爺商量還是回村莊算了，李二爺把眼一瞪罵道：“你兩個小子都是孬種是吧？誰敢走就不是老子兒子！”

　　兩個兒子沒辦法，只好跟着父親和一群狼折騰。雙方僵持了大半夜，頭狼看天快亮了，有些焦急，李二爺也開始發勁了，他也已經看出狼群要溜了。並揮舞着他的鐵秤砣沖了上去。所謂擒賊先擒王，他狠狠的砸向頭狼，眼看頭狼無路可走，要喪命在重擊之下，很意外的是它盡然直衝向李二爺，最後從他跨下鑽了過去，將李二爺撞得一個趔趄，李二爺手中秤砣收不住，正好打在了自己大腿上，雖然沒骨折，但是劇痛之下慘叫一聲一屁股跌倒，再也爬不起來了。

　　群狼見狀加快了攻勢，將李二爺兩個兒子轉的是頭暈目眩，他兩個本來還在父親前後照應，漸漸的被群狼引開了一段距離。頭狼見有機可乘，猛的以飛快的速度直衝向倒在地上似乎失去了反抗之力的李二爺，它要咬斷李二爺咽喉替死去的同伴報仇。頭狼剛到李二爺身邊，李二爺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力量，也一下子躥了起來雙手死死將頭狼上下頜扳開，經過大約十分鐘糾纏，李二爺大吼一聲硬生生的將頭狼的嘴給扳成了兩半，頭狼自然是一命嗚呼了。失去首領的狼群再也無法支撐，紛紛四散逃離了。李二爺最後讓兩個兒子抬回了家，但是僅僅在床上躺了三天他又生龍活虎，嚷着還要去斗狼了。

　　轉眼到了大清朝末年，全國興起了義和團運動，李二爺也帶着一班人加入了進去。這時他父子已經來到了蕪湖謀生了。那時的蕪湖是全國四大米市之一，十分繁華的一個商埠碼頭。也有許多外國人在此定居，建起了好幾座教堂育嬰堂什麼的。那時舉國上下都在搞反洋人行動，紛紛傳言洋人販賣中國人小孩謀利才建起了專門收容棄嬰的育嬰堂，於是李二爺帶着一伙人要去搗毀洋人的育嬰堂，將他們趕回自己的國度。洋人們得到訊息一邊派人去找蕪湖道台求救，一邊手持火槍躲在了育嬰堂的三樓頂上，大門也被緊緊的關死了。

　　李二爺時年已經快古稀了，仍威風不減當年。他見大門死死關着。脫下上衣，赤裸着上身，用力去撞那牆壁，只見磚瓦泥土紛紛下墜，不多時，院牆被他撞倒露出了一個一人多寬的豁口。李二爺帶頭進了院子，樓上的洋人見狀危急，而李二爺是這夥人里最彪悍兇險的一個，當即對準他開了一槍。李二爺正中胸口，是當場就倒下了，掙扎着半天也爬不起來了。他臨死前追問兒子道：“是什麼暗器這麼厲害？我怎麼可能被人打敗？”

　　蕪湖道台派的人很快到了，將這伙暴民驅散了，並且不久還通緝帶頭的。李二爺自然也是白死了。他的兩個兒子將他的屍骨千里迢迢送回了大別山區安葬。據當時在場人說，李二爺仍就死不瞑目，可能他還是想不明白：自己能斗敗老虎豺狼，為什麼就戰勝不了洋人，和自己究竟是怎麼輸了。

　　（完）2009.5.2於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