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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葉一枝蒿

手機:M版  分類:舊聞舊事  編輯:得得9

  1935年3月,大巴山風雪頻仍。巴山赤衛軍留下部分人就地堅持游擊戰,餘眾隨紅軍西征,苦鬥由此伊始

  。

  風刀霜劍的夜,槍聲如瀑馬蹄疾。白岩寨籠罩在恐怖的氣氛里。寨中,翠竹掩映一間竹棚,棚里住着耿忠

  老漢,大兒子給紅軍當嚮導,被鄧錫候手下把腦袋砍下懸在樹上,老二回頭虎一怒之下參加了赤衛軍作了

  一名敢死隊員,耿忠老漢接下大兒子的任務為紅軍作地下交通。

  耿忠老漢嗜酒,布腰帶常懸一隻銅酒壺,內泡數量極少的七葉一枝蒿治風濕癆傷。累了,冬天一把炒苞谷

  ,夏天一把薅秧泡,秋天一把核桃米,冬天一把干胡豆解疲又解飢。然而今天,老漢滴酒未沾。他的入黨

  介紹人——赤衛隊江政委在率隊突圍時被一個反水的赤衛隊員從背後砍了腦袋。

  “誰幹的?”

  “天黑沒看清楚,記得那人左膀有一塊白布補的疤。或許你家老二認得此人。”突圍出來的赤衛隊員一邊

  交給耿老漢標語,一邊如是說。說完,在越逼越近的馬蹄聲里騰身隱去。

  門外傳來敲門聲。

  “哪個?”耿老漢撐身而起,抓一把砍柴刀摟在腰間。

  “爹,屋裡有人嗎?”

  耿老漢長出一口氣。開門。凝視。松明燈下,回頭虎滿身是血,回望門外,眼光機警,殺氣逼人。

  “來了一個赤衛隊員,走了……誰殺了江政委?”

  “你砍我殺的,一團亂麻。我也正在查找那個人。”兒子說。

  “仗打得咋樣?”

  1935年3月,大巴山風雪頻仍。巴山赤衛軍留下部分人就地堅持游擊戰,餘眾隨紅軍西征,苦鬥由此伊始。

  風刀霜劍的夜,槍聲如瀑馬蹄疾。白岩寨籠罩在恐怖的氣氛里。寨中,翠竹掩映一間竹棚,棚里住着耿忠老漢,大兒子給紅軍當嚮導,被鄧錫候手下把腦袋砍下懸在樹上,老二回頭虎一怒之下參加了赤衛軍作了一名敢死隊員,耿忠老漢接下大兒子的任務為紅軍作地下交通。

  耿忠老漢嗜酒,布腰帶常懸一隻銅酒壺,內泡數量極少的七葉一枝蒿治風濕癆傷。累了,冬天一把炒苞谷,夏天一把薅秧泡,秋天一把核桃米,冬天一把干胡豆解疲又解飢。然而今天,老漢滴酒未沾。他的入黨介紹人——赤衛隊江政委在率隊突圍時被一個反水的赤衛隊員從背後砍了腦袋。

  “誰幹的?”

  “天黑沒看清楚,記得那人左膀有一塊白布補的疤。或許你家老二認得此人。”突圍出來的赤衛隊員一邊交給耿老漢標語,一邊如是說。說完,在越逼越近的馬蹄聲里騰身隱去。

  門外傳來敲門聲。

  “哪個?”耿老漢撐身而起,抓一把砍柴刀摟在腰間。

  “爹,屋裡有人嗎?”

  耿老漢長出一口氣。開門。凝視。松明燈下,回頭虎滿身是血,回望門外,眼光機警,殺氣逼人。

  “來了一個赤衛隊員,走了……誰殺了江政委?”

  “你砍我殺的,一團亂麻。我也正在查找那個人。”兒子說。

  “仗打得咋樣?”

  “您把刀老拿着幹啥嘛。”回頭虎告訴爹,紅軍一撤,赤衛軍人心渙散光打敗仗。只有他硬着心腸提起腦袋照樣干,“今天要不是我斷後,人死得還要多。”

  耿忠老漢心裡湧起一股驕傲之情。一仰脖,猛灌了一口酒。又拍兒子背:“來,你也喝一口,算爹犒勞你。”

  半壺白酒下肚,回頭虎醉上臉來,他搖搖晃晃站起,解開纏在腰上的布袋,朝床上倒出一堆沾着血跡的銀元。回頭虎說:“這是江政委交給我的,讓我找機會交給組織,萬一找不着,就作為大哥的撫恤金。”

  耿老漢硬硬地說:“既然是黨組織的錢,那你還得想辦法找去。”

  “你放心,我肯定會去找的。”回頭虎握緊匣槍,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您先把這大洋給我藏好。”

  耿老漢舒心地笑了。看得齣兒子是條硬漢!他眯細了眼睛久久地盯着回頭虎,大毛煙從他嘴裡吸進又從鼻孔噴出,在父子間捲起一縷縷朦朧的霧。他幫兒子脫去補丁壓補丁的破棉襖,看著兒子把銀元埋到床下,細心地替兒子擦洗背上的槍傷。他想,兒子瘦了,累了,該好好睡上一覺鬆弛一下了,那種時刻保持戰鬥警惕發紅的眼睛應該做一場美夢后甜蜜地闔上。想到這裡,他罵了一句“畜牲!”回頭虎問:“爹,您罵誰?”

  “老子罵灰狗子。”耿老漢答,“看你周身是傷,你給老子再喝一點酒,明天好趕路。我再給你加點兒草藥,喝了這酒,一輩子不帶殘疾。”耿老漢旋開酒壺,給兒子倒了滿滿一大碗,囑道,“我給你弄點兒香菇木耳菜,你放心吃。”

  回頭虎說:“我睡時,您給我放個哨,萬一有風吹草動,趕緊叫醒我。”

  耿老漢說:“放心就是了。”

  耿老漢從灶房炒了菜放到兒子面前,又從棚檐下摸出一支草藥莖出來,那是他本來給自己準備的,想到兒子明天即將作別,一路上山險水惡,他決定今夜與兒子一醉方休。他找到一隻粗糙的土碗,顫抖着雙手磨那支草莖中藥,一轉、兩轉、三轉,他磨呀磨,一氣磨了七七四十九轉。

  酒倒進了這隻土碗。

  一口、又一口,半碗酒倏忽下了回頭虎的肚子。一滴、又一滴渾濁的老淚掉進了那隻銅壺上,掉在了耿老漢青筋鼓漲的手背上。老漢端起土碗喂到兒子胸前,聲音嘶啞起來:“二娃,當爹的沒把你帶好,你沒享過一天福……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江政委,這半碗酒我賠罪!現在,你給我說實話,江政委被人砍了頭,怎麼會交代這銀元要拿去交組織上?”

  兒子無言,他的頭很昏很沉。

  “你左肩那塊白布疤上的血是江政委的吧?”

  兒子的嘴因驚愕突然張得很大很大。他伏下了頭,閉着眼皮說:“爹,跟……跟……我……走走,我……們……到,外……外頭……頭……享……享福……福去。”

  耿老漢涕淚橫流。為兒子的殘忍、無恥和難得的孝心,他凄厲地慘叫一聲:“我的兒,好你個畜牲啊!”端起碗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凄厲的笑聲絕塵而起。

  回頭虎死了。耿老漢從他破舊的棉襖內搜出一張偽縣長鄧占元的告示,壓在回頭虎身下,告示寫着“得赤匪江魁首之頭者賞大洋一百元。”

  耿老漢又摸出另一張告示:凡是叛徒絕無好下場。這是突圍出來的赤衛隊員交給他的赤衛隊除奸標語,他將標語捏在手上,然後安祥地隨兒而去。

  “七葉一枝蒿”和“磨三轉”(三轉之內為葯,三轉以上為毒)在靜悄悄的暗夜裡送走了父子倆。

  黎明前的巴山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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