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冰花 三

　　三

　　黃家是遠近聞名的大宅子。老式的建築，隱約的再現着當時的富麗堂皇。屋頂吊燈的周圍有土黃色雕塑突起的三道環形，房間的四壁為淡黃色，在四壁接近屋頂的部位有白色雕塑的圖案，於雕塑與屋頂的空白處有噴上去的褐色與黃色相間的花紋，簡潔、明快、優雅、大方。房間很多，格局分佈大氣，老式的傢具古色古香，餐具細瓷，花色精緻，還有很多銀質與玻璃用具，造型美觀，精巧別緻。在諸多的傢具中，要數搖椅、鏡子、獅子、狗最具特點。搖椅是純木製的，暗栗色，造型別具匠心，做工考究。可以挨到身體的部位是由木棍兒圍成的橢圓形的圖案，約120的角度連接着兩張鑽滿圓孔的木板，而連接着兩張木板的橢圓形部分應該是整體的木方打造而成，因為，沒有對接的痕迹。兩張木板的兩側是由多個高半寸，寬一寸的木條形成的大小相同的圓形圖案組成。其中的圓形有相連的，也有交織在一起的。而這些圓形又鑲嵌於卧倒的、具有變形美的、一邊延長的U形里。任何一處都光潔、順滑，躺在上面，搖一搖，非常舒服。從整體的造型與精工程度來看，更適合擺放、觀賞。故此，時常有客人面露羞澀的提出，可否以半卧之姿，一品其享。

　　鏡子是長方形的，掛在廳的牆上。鏡子的上方點綴着以鏡子的材質製作的花形圖案，像似盛開的菊花，玲瓏剔透，又似恬淡的少女，帶着靚而不艷的花冠。鏡子的四周等距離的排列着突起的棒槌形狀的本色裝飾，素雅、別緻。

　　獅子是陶瓷的呈蛋清微綠偏藍。這是一對正在嬉戲中的獅子，一隻在另一隻之上，上方的頭微微下低，下方的則頭翻轉向上，兩隻獅子四目相對，滿含笑意，玩耍正濃，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狗是鐵鑄的，特別光亮。兩支前爪一前一後，呈側卧的姿勢，頭挺起，兩眼目視前方，很威武、很帥氣，兩隻長長地耳朵自然垂落，好像風過之處，大耳朵便會隨風搖晃，乖巧、安靜，惹人喜愛。

　　在通往廚房的過廊和進入正門的門與過廊的屋頂之間，有一個小燕子窩。

　　那是春季剛剛來臨的時候，天格外的晴朗，風和日麗，藍天白雲就像用畫筆塗過一樣，清澈的誇張。人們的心也像那萌動的春天，有韻律的起伏着，樹木的枝柳舒展着筋骨，似乎可以聽到嫩綠掙扎的聲響，有燕子在空中盤旋。先是幾隻，後來便逐漸的多了起來，以至於成群結隊，接着，有趣的事情發生了。它們很有秩序，近乎是列着隊飛入過廊，並不怕人，在過廊里一圈兒圈兒的飛，像似參觀，又像似巡察，令人費解，也無從得知這是為什麼。以往，黃葉只是看到過燕子變換着隊形，高高的飛在空中，而這麼近距離的看到燕子還是第一次。燕子的體積不是很大，有13-14厘米大小，嘴不長，微尖，額與脖頸呈褐色，腹部很白，尾部有些像燕魚的尾，眼睛像黑豆很亮，羽毛很漂亮，烏黑泛藍透着金屬的光澤，爪小且細，叫聲清脆。它們大約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奇迹出現了。燕子全部飛出了過廊，卻沒有飛遠，而是集結起來嘰嘰喳喳個不停，很像是在討論什麼，過了一陣便都飛得沒有蹤跡了。午飯過後，燕子們歡天喜地的又來了，它們魚貫而入，所不同的是，這次不是進來看看，而是嘴裡銜着枯枝或敗葉很小的部分，在門與屋頂的中間絮起了小窩。黃葉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在想“天呀！這要什麼時候絮完，會不會結實呢？怎麼樣才可以幫到它們呢？”於是，黃葉便自發自願的做起了燕子絮窩的現場協管員，她要看熱鬧的小朋友不要大聲講話，不要來回走動，以免驚動了燕子，影響了燕子絮窩的進程。從燕子絮窩這件事上，讓黃葉明白了什麼是“人多力量大”。窩，絮好了，像是一個碗從中心部分割開，粘在了牆壁上。當時，黃葉並不明白，而接下來的事情卻讓黃葉更加高興起來。

　　一對燕子入住了這個新家。其中一隻生了五隻小蛋蛋，然後，這隻燕子便一動不動的開始孵蛋了，而另一隻燕子便負責為孵蛋的燕子覓食。黃葉認定孵蛋的就是燕媽媽，覓食的就是燕爸爸了。大約半個月的時間，小燕子破殼而出。它們沒有羽毛，也不睜眼睛，嘴是黃色的。等待哺乳的時候，小燕子們便依次排開將嘴張開，等着燕媽媽將食物放到嘴裡。餵食的過程也很有意思。燕子以小型昆蟲為食，且要活物，覓食是在飛行中張着嘴，迎昆蟲於口中。燕媽媽將這樣捕獲的食物餵給小燕子中的第一個，之後，再去覓食，餵給小燕子中的第二個，以此循環反覆。所以，在哺乳期間的20天左右時間裡，燕媽媽是非常辛苦的。20天之後，小燕子們便可以自己飛了，這時候的燕媽媽再為小燕子覓食4-5天，小燕子們便可以獨自捕食生活了。

　　在小燕子成長期間，有一件事情令黃葉難過不已。那天，黃葉從自家的花園回來，遠遠便發現一隻小燕子掉在了地上，什麼原因，她不知道，在看到小燕子的瞬間，稍稍愣過之後她便三步兩步跑到近前，雙手將小燕子捧起，那麼軟，那麼弱，她可以感覺得到那絲絲的疼痛。黃葉用積木為小燕子組裝了新的小窩，又找來一些棉花鋪好，才將小燕子放進去。可是，小燕子吃什麼呢？這便成了問題。於是，黃葉求助於哥哥、姐姐，可是，於事無補，誰都無法向燕媽媽那樣給小燕子餵食，黃葉將小燕子放到院子里的窗台上面，期盼着燕媽媽來繼續餵養自己的燕寶寶，而她躲在一邊觀看。燕媽媽真的來了，可是盤旋了一會兒，又飛走了，沒有餵食，也沒有再來。黃葉堅持白天將小燕子放到外面的窗檯，晚上拿回屋裡。兩天之後，黃葉午睡醒來的時候，發現小燕子不見了，姐姐說是被燕媽媽接走了，黃葉知道這是姐姐善意的謊言，她自責於自己幫了倒忙，如果她不將小燕子放在她建的窩裡，或許，燕媽媽真的會將掉在地上的小燕子重新安置回他們自己的家裡，她無聲的哭了。

　　時間與以往一樣，順時推移，當秋風蕭瑟，樹葉由綠變黃並隨風飄零的時侯，黃葉在心裡默默地與燕子告別，目送着燕子成群結隊地向南方飛去。她等待着，等待着第二年春暖花開，柳枝發芽的時候，燕子們再飛回原來生活過的地方。

　　黃家有隻貓咪，黃白相間，尾尖與四個小爪都是白色的，非常可愛。貓咪，是可以給黃葉帶來樂趣的唯一活物。因為，黃葉不喜歡出去玩兒，所以，經常和貓咪在一起，貓咪很有靈性，她們時常說著悄悄話。從黃葉記事起，家裡便有了這隻貓咪。那個時侯，他還是一隻小貓咪，很調皮，也很乖巧。沒人理它的時候，它會和毛線團兒玩兒好一會兒。貓咪就像一個孩子，一雙大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叫起來的聲音也很好聽，柔柔的、細細的，他很喜歡黃葉，黃葉也經常抱着這軟軟的小東西。隨着黃葉漸漸的長大，小貓咪變成了老貓咪，他的身手不在敏捷，聲音里褪去了清脆。後來，貓咪不見了，很突然。黃葉回想貓咪最後的日子，貓咪不再像從前那樣圍着黃葉轉，而是在更多的時間裡，找一個溫暖的地方懶懶的眯着眼，浴着陽光。他一定也有值得回首的快樂時光吧？！黃葉奇怪從貓咪眼裡流出的淚，可當時並不明白。那或許是貓咪為已經決定了離開而生出的留戀與不舍吧？！他是不想給喜愛它的人添麻煩，不想讓喜愛他的人看到他的終結而離開的。黃葉為此傷心了好一陣，也時常想起貓咪那琥玻似的眼睛。

　　黃家的院落，可謂庭院深深，且分為前院、後院。前院為首的是一顆丁香樹，靠近窗前的是一排小桃紅，過道的前面便是葡萄園了。丁香樹，鬱鬱蔥蔥，長勢茂盛。丁香花開的時候，淡淡的藕粉色小喇叭花，一團團、一簇簇，微風過處，那幽幽的氣味，瀰漫著空氣，令滿園飄香。每一年的初春，當空氣中還泛着涼意的時候，小桃紅的干枝上，便掙扎出粉紅色的小花苞，報告着春天的到來。很快，成片的水粉色便會浸染人們的視線，這是春天裡第一位映入眼帘的暖色使者。庭院的上空是縱橫交錯的葡萄藤。初春時節，昏睡的葡萄藤一覺醒來，睜開紫紅色看似惺松的葉芽，接着便舒展了毛茸茸的嫩葉，將庭院里的陽光剪得支離破碎，錯落斑駁，大約半個月，庭院的上空便搖曳出一片翠綠，連一縷陽光也透不下來。清風徐徐一吹，便有幾片搖碎的陽光偶爾從葉與葉的縫隙間掉落下來，卻又稍縱即逝了，像夢的碎片一樣。清晨，推窗望去，那張揚的葡萄枝蔓綠葉含情，滿眼碧綠的飽滿，讓人感覺到新一天的爽朗和清新。在片片綠葉中，鑲嵌着朵朵黃綠色的小花，又多又小，散發出陣陣淡淡的清香。那蓊蓊鬱郁的葉子上滿是水珠，招人喜愛，讓人直想把它拿下來，掛在脖子上去炫耀。當小桃盛開，丁香怡人的時節過後，夏去秋來，葡萄熟了，串串葡萄從葉子縫裡沉沉的垂掛着。紫的像鑽石，綠的像瑪瑙，晶瑩透明，個個水靈靈的，挑逗着人們的食慾。

　　從前院通往後院要經過磚砌的過道，左側是起居與客廳的窗子，右側是青磚砌就的花牆，花牆中又有分佈規則的十字孔，牆內的人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外面的情形，而院外的人卻無法分辨出院內的情況。走過這五六十米的磚路，再經過一道拱形的隔柵，便是後院了。在這座院子里，有梨樹、紅燈籠果樹、刺梅，中央是搭起梯形的花架，上面擺放着盆栽的月季與菊花。在梨花漫天的時候，紅燈籠果便掛滿枝頭，而多瓣兒的紫紅色刺梅花又爭艷其中。月季都是多瓣兒的。有紅的、茶青的、柿子紅的、水粉的、白色鑲着紫邊的、黃的，如果說月季漂亮極了，那麼，菊花便更讓人賞心悅目了。每一個花盆上，都粘貼着一塊小牌，上面寫着菊花的名稱：有綠牡丹、墨荷、長風萬里、貴妃醉酒、十丈竹簾、嫦娥奔月、蜻蜓點水等等。其中的紅、黃、白、紫、綠、粉紅、複色、間色等令人目不暇接。在後花園裡，各色花卉盡情開放，陣陣幽香飄來，使人頓覺神清氣爽。院外的行人每每看到這美景，都不由得停下腳步細心觀賞，直到依依不捨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