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冰花二十七（上）

　　四月下旬的天氣，仍不見晴暖。冬，似乎不捨得退出季節的舞台。

　　飄雪了！雪，如同細沙，這是黃葉的最愛。雪花像純情的少女，婀娜、典雅、靦腆、羞澀，親吻着面頰，撩撥着浪漫的情懷，延伸着無限的空間。中午時分，落雪依舊。不過，雪花由細沙變為梨花的花瓣兒，揚揚洒洒。空中沒有一絲的風，那雪便像似天女散花，帶着所有的夢想，讓情滿人間，讓世界充滿愛。

　　有雪的夜晚會更美。冷月當空，映照着潔白，可以聽到風的聲音，夜深人靜燈火漸稀之時，是黃葉思維最為活躍的時候。她總是將自己隱藏在黑夜裡，一如她與楊柳的感情無以昭然於天下，因此，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的精神才可以與楊柳在一起，讓思緒飛揚，感受着對方的存在。月光如水，清澈透明，靜靜地泄到小屋，窗外樹影婆娑，舞動於白色的牆壁，與暗夜形成強烈的反差，原來，靜夜可以如此美麗。她遠遠地注視着他，透視他輾轉的思緒，聆聽他綿綿的心曲，感覺他柔和的目光，安撫他期盼的心律。輕輕地問：今夜的你，夢裡是否還有情意？！

　　多日來，黃葉第一次睡得這樣好。夢裡，彷彿又回到了“梅花館”。簡陋的陳設里，唯有他的眼神伴着盛開的梅花，成為特殊的景緻。那眼神里盛滿了專註與柔情，輕鬆、和諧、舒緩、自然，瀰漫著空間。柔光灑滿她的身體，迴避審慎的對視，為的是運用念力，穿透他的思想，呼喚彼此心中早有的影像。儘管，他閱歷豐富，造詣匪淺，沉穩幹練，挑剔內斂，確鎖不住心底深處的真情蔓延，那是本真的開啟、尋找、等待與期盼，他將些許的緊張快速的調整到自然的歡顏。彷彿間，像是特技，黃葉看到了梅花的慢慢開放，聽到了花開的唯妙生息。為了這一刻，該手相牽，心相吸，擁抱便成為一種固有的形式。夢裡的他與現實並沒有差距。

　　長睡的黃葉由此而醒來。卻原來，愛，是相互的欣賞，思想的統一，精神的依偎，感覺的融合。是身體、心靈、精神的完美合一。不是朝夕相守而是兩情相悅，不是佔據而是擁有。愛，已點燃。身邊，總有他。

　　黃葉這樣用心訴說著，似乎心有靈犀，電話響了，是楊柳。他們一直聊到凌晨兩點。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黃葉看到了楊柳的留言：

　　清晨起來，走在甬道上，芳草萋萋，柳風習習，放眼望去，南山似浮在雲霧中，不禁想起昨夜的長談——夜朦朧，燈凄迷、，只有遠方的計程車呼嘯而過，偶有宿鳥的啁啾。當太陽突破了黎明，夜與晨就融為一體，明媚消融了凝重。

　　我這樣漫無邊際的走着，歡欣於這遲到的春季。我知道，嚴冬深鎖，朔風裹雪，春似乎躲在很遙遠的山裡，踏破鐵鞋無覓處。她在深山消逝了芳菲，她凍壓在石縫間，支支枯草在嚴酷的冬季迎風哭泣；枯瘦的樹枝伸向天空，對凄冷作最後抗議；葉子衰敗成泥，彷彿是滴滴泣落的眼淚。可曾看見：畸零人獨身漫步於郊外，尋尋覓覓春的足跡？可嘆息：春歸無消息。漫無邊際的走着，得來全不費功夫——草坪上，芳草瑟瑟發抖，探頭探腦感春溫；空地里，蒲公英放開微紫的衣裙，寂靜中醞釀即將的春夢；枝椏間，葉苞與花蕊只等那天邊的第一聲春雷，花紅柳綠的春季居然就這樣來了。

　　你真的就來了，你帶着北方邊城春的訊息，你是浸透春雨的灰雲，在三月的南海化作一場瀟瀟夜雨；你是應季而來的燕子，將片片草地鳴成綠茵；你是一潭清曼的深水，沿河融化經久的冰紀。你就是全新的春。

　　我驚詫於這浪漫的春，年年歲歲春意鬧，今年花勝去年紅。也許我該舒展肢體，迎着早春的氣息，將春季的芳菲擁攬於懷抱；也許我該凝視深潭那多情的眸子，投一子斗膽的震動，掀起碧潭層層漣漪；也許我該抖落一身疲憊，在楊柳的岸邊聽流水的纏綿；也許久違后的謀面，我該在花前月下銷盡激情的羅曼，也許有很多也許……也許成必然——你是地下的水，我是山下的火，水激發是雲雨，火燃燒成濃烈，水是潤澤育春天，火是熱情迎夏天。

　　也許成必然，是春就一定來，因為那遙遠處有你的熟悉的呼喚。

　　我走在甬路上，也分明的感着乍暖還寒，涼冷的空氣讓人沉靜，讓人深思。我在春的季節里，但用不了多久，春就要歸去——春草會綠成墨色，花瓣會隨水漂流，飛絮會葬身山崗。苦意留春春不駐，何如當初在隆冬？繁花尚未似錦，早已感受惜春。

　　你確乎是來了，踏着青青的腳步，風塵僕僕，似乎還帶着孤寂的愁容。夾着這寒涼，我彷彿在揚一把楊花當做雪絨，該走進的還是殘秋和嚴冬。

　　我愛春，但無權擁有，將春意的盎然保留，留在下一個一節，留給歲月回顧。

　　這段文字黃葉看了無數遍，不是看不懂，而是讓思想穿透每一個字句。她懂得這是楊柳委婉的道別。她的心跳在加速，眼裡溢滿了淚水，她努力將淚水逼向心裡而不掛在臉上。她清楚這沒有準備的現實與情感的自然流露，說明自己的情感已從喜歡完完全全的轉換成了愛，並且這愛已覆水難收。她回憶着他們剛認識不久的對話，那是她早有預感楊柳會愛上她，而恐自己進入遊戲，怕傷到他而作的暗示。

　　“不要與我接觸太久。”黃葉像是在開玩笑。

　　“為什麼？”楊柳不解的問。

　　“你會中毒的。”。

　　“中毒？中毒的結果會怎樣？”。

　　“會無法忘掉。”。

　　“那就讓我中毒吧！我心甘情願。”。

　　“你不想要解藥嗎？”。

　　“自願中毒，何必再要解藥？”。

　　想過這些，黃葉給楊柳做了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