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狗

　　拴着的狗惡，放着的狗善。

　　時常在農村呆，見着的狗數不清，大一點兒的像德國黑背、蘇格蘭牧羊、拉布拉多雪橇、雲南獵犬，小點兒的如英國貴賓、中國的京巴兒等等。但不論是大是小，農村人只有兩種養法：或放養，或拴養。

　　在村途行走，總能見到放養的狗。它們有的單獨行動。有的趴在大路邊、柴堆里、家門前打盹兒。你由遠處走向它，剛開始它一如往常，繼續骨頭大夢；漸近時，耳朵先由貼地變成了豎起；此時如果你腳步停了，那豎起的耳朵就重新耷拉下來，若是聽到腳步更近，那烏亮亮的眼睛就忽地睜開了打量四周；再近，腦袋也抬將起來，最後是整個身體。大多數時候，那些狗都會選擇揚長而去，並不會給你留下什麼表情，甚至是聲音。有的一隻狗在村路中遊走——用遊走一詞，是因為不知道它的目標在哪裡，不知道它有沒有計劃，姿態的美好先不論及，單是那種怡然自得就讓人自嘆弗如——與人相遇，都是提前退避三舍、禮讓三先、繞路而走，不產生正面衝突，也不會有與人高聲地講理的事情。它們有的結伴而行，四五隻不多，兩三隻不少。或是覓一人跡罕至之處，你蹭蹭我，我蹭蹭你，你在我背上輕咬一下，我在你尾巴上試咬一口，不時有“嗚嗚”的低吼，就像人類兄弟（姐妹）幾個一塊逗樂一樣，遠遠地發現了你，原本熱火朝天的場面可能變得有些沉靜，對於不速之客也只是進一步觀注，斷不會貿然採取行動。或是好幾隻朝一個方向撒蹄而去，可能是發現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因為來不及躲避常有和人相撞的軼事，卻絲毫不會轉移已有的目標，當然也不會主動向你道聲“對不起”，也不會馬上站住朝你狂吠，說不上有禮貌，也不是多麼的沒有教養，這時候它們多半會轉過腦袋看看擋着自己道兒的仁兄，然後又專心做事。

　　善與不善，列位看官心裡肯定有了判斷。

　　放養的狗占多數，但拴着養的狗也很不少。有時，你正走着，可能在想一件讓人煩惱的事，可能在思考如何解決一個問題，可能與家裡人有些矛盾心裡正生着悶氣，猛然聽到“汪汪”的底氣十足的狂吠，迅速抬頭搜尋，就會看到一隻長長的鐵鏈拴着的狗，此時它正用着似乎是全身的氣力向你猛衝，一下一下跳起，又一下一下被鐵鏈重重地拉下來，鐵鏈發出頑強的“嘭嘭”聲，你的心被突然的變故驚住，在很短的時間一片空白。你站立不動了。它的吠聲更加狂了，聲音夾雜着蔑視和傲慢。在微俯下身體小心翼翼而又仔仔細細地觀察了那條鐵鏈確認了牢不可破之後，你朝它一聲冷笑，接着挺直了身板，那狂妄、傲慢的吠聲終於稍微變得小了。你盯着它時，它已不敢看你；當你轉身欲走，它又變得暴怒，朝你跳着吼着；你又轉過身，它的聲音又小了；再轉身，又大又狂了……幾乎所有拴着的狗都是這樣的表現，並沒有什麼優劣，聲音的大小不是本質，是否採取行動和是否有採取行動的可能，才是它們真正的區別。但是，這樣的一種表象，已讓我們不得不承認：拴着的狗實在是惡。農村有句話：“惡狗咬斷親”，足可見這樣的狗的作用實在不可小覷。

　　狗為什麼拴起來就惡，放開養就善？

　　有趣！有趣！實在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