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過後是驚雷

　　悄悄地天黑了，悄悄地雨下了，悄悄地風起了，悄悄地水流成河，悄悄地雲蔓遍天，悄悄地雷聲告訴你，這是廣州的雨。

　　瞬間白色被黑色侵蝕，等我回過神來整個屋子都黑了，有人從房間跑出來說，趕緊收衣服，要下雨了。我才意識到，白色沒了，但是雨還在天空憋着。

　　我站在兩米陽台上看着天際余留的白絲想，北方的暴雨沒有如此貪婪地佔據了整個天才下，它們大多數是黑雲剛來就稀里嘩啦地下個不停，並且咆哮着，狂風四起，害怕誰不知道似的。南方的暴雨不這樣，它完全低調，直到把你騙得直愣，才傾出它完美的柔情來。

　　是的，南方的暴雨是柔的，雷聲是，風也是。這時候安靜了，只是默默地下着。

　　我現在想從頭開始描述，特別想。它開始是細雨綿綿不斷，風吹起來的水霧特別美，像一張密網，貼在臉上，撒向枝頭，我站在四樓，看見三樓頂層飄蕩的雨景像穿着白沙的倫巴，急匆匆地柔和，線條和狀態都非常漂移，令人心醉。

　　然後雨大了，風也大了，密網更密了，並且形狀變化快速莫測，朝着各個方向和角落抹去，天上的雲此時全融在了一起，像黑色一點點融進了白色一樣灰白了起來，沒有了純黑的壓抑，獨留一種纏綿悱惻。把所有的陶醉都壓制在個體內心，沒有強大的詩意，只是輕巧地告訴你，雨要一直這麼下。

　　沒錯，雨一直在下，風半路停了，好像是跑累了，躲在樹葉里歇息，鳥兒幾乎一開始就沒有蹤影，可能是被吹進別人家的屋子裡，屋檐的水密布成簾，濺成一片，令它無法越出。我在檐下聽歌，十分鐘的歌聲里，雨持續在下。

　　現在的雨像是停了，雲又結成塊，打着細雷，不知要幹嘛。

　　燕子飛出來了，什麼也不找，輕叫兩聲，似是歡快地流浪。趁着初夏的迷茫，四處張望着初戀的眼神——有誰在陽台上凝視它。

　　而這一切都不算完，結成塊的雲又散開來，進行第二輪的歡快，這擱在北方，驚雷過後就是晴天，而在這裡，驚雷過後還是驚雷。

　　我喜歡南方的暴雨，挺漂亮的，說心裡話，南方的暴雨不如北方猛烈，卻能打動人的心。此時此刻，我雖然被它打動，但卻忍不住想起北方的暴雨，它拍打出泥土的芬芳終生讓我難忘，而這個味道也一直殘存父親的褲腿上，十分新鮮。然而我的心未必只圖新鮮，我想我是一個容易懷舊的人，父親看雨的樣子誠如看着希望，看着澆灌我們成長的農田，沒有雨，他是憂愁的，沒有盡頭的那種。

　　眼前的雲一直聚散，我渴求它停下來，飄向北方，帶點泥土的芬芳過來，讓我把那些難忘而新鮮的封存，只打開希望的天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