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拾趣——淺說幸福（之九）

　　隨風拾趣——淺說幸福（之九）

　　9、幸福是用哀傷的靈魂高唱讚美神的歌

　　題記：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

　　去留無意，望天上雲捲雲舒。

　　——陳繼儒《小窗幽記》·洪應明《菜根譚》

　　追求快樂是每個人的天性，但經歷苦難也是人生的必然。人是哭着而不是笑着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這或許就註定了在人的一生當中，苦難永遠多於快樂。而人生最大的價值不是逃避苦難、遠離苦難、消滅苦難，而是笑着迎接苦難、壓縮苦難、化解苦難，讓靈魂即使哀傷，也要高唱讚美神的歌。

　　記不清多少次，我質問我自己：對於心靈，到底是在批判中重塑重要？還是在重溫中固守自我重要？！

　　我無法回答我自己，因為，每個人的敵人都是他（她）自己，一個人最需要看清、最需要認識的是自己，但最不容易認識、真不容易看清的也恰恰是這個似曾相識然而又十分陌生的自己。

　　記得有一次，孩子考試考得非常理想，那一天我真的很高興，好久不照鏡子的我，竟在鏡子面前留連徘徊了好久，也就是那一天我忽然覺得自己還是蠻漂亮的，儼然一個端麗溫婉的貴婦人，不要說氣質絕佳、就連神韻也彷彿來自天上，一忽間，我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最美麗的女人，最可驕傲的母親，我甚至慶幸自己還擁有一顆敏感的心，而此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已經龍鍾老態、毫無華麗優雅可言。

　　說來竟是這樣的簡單，一個非常微小的信息，竟把我鏈接到幸福的軌道，讓我彷彿感受到無邊無際的幸福，那一剎那，我感覺奧巴馬競選上美國總統在瞬間獲得的幸福也不過如此。

　　而在幸福的電流倏忽的閃過之後，我立時間又頓然覺得，我是多麼渺小而卑微啊，僅僅為感受到孩子的一點點進步，就這般的興高采烈、忘乎所以，這似乎極端可悲又非常可鄙。而一當這個念頭閃過之後，便在瞬間就佔據了我的心靈，我馬上就在第一時間變做另外一個人，這個人我似乎在哪見過，卻又記不真切啦，她不知為何愁雲慘淡，她彷彿將要席捲全世界的悲哀，為她自己品嘗，而掛在她嘴角的苦澀，甚至初戀的最絕望的相思都不及此時此地這份苦澀的萬分之一……

　　我在追查，究竟是什麼讓人的情緒瞬息萬變：我需要一塵不染，我需要無比淡定，但生活似乎讓我無法淡定寧靜下來，是誰在操縱着我，操縱着我的情緒，難道說我一定要為外力所左右，為外力鍍上不該鍍上一些莫須有的色澤么？！

　　正在我尋找我的敵人，準備與之一決雌雄的時候，一個孩子的電話打過來，詢問我作業的具體做法，我馬上改變自己的狀態一下子就投入到他的問題中去了，哪還有時間理論作戰甚至勝負啦。

　　這一次的詢問，是關於《前赤壁賦》方面的問題。我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在最短的時間，以儘可能的方式，解答他，然而似乎一直就是在解答我自己。而我心中的那個敵人，似乎正一直在窺伺着我，他一忽儼然久違的朋友，給我最大的幫助；一忽又是最邪惡的敵人，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朝着我的命門給我致命的一擊。我可以防範來自外界的寒流、飢餓哪怕衰老的侵襲，但我無法甩掉這個時而兇殘如敵人時而溫馨如朋友的另一個我自己。我快崩潰啦，上帝啊，你在造作我們人的時候，怎麼就不考慮一勞永逸地讓我們仁義、良善、光明、信實、溫柔，讓我們永遠享有你賜給的安息與寧靜呢？！

　　又是一陣無情的大風襲來，我趕緊縮緊自己的身軀，以最小限度地揮發體溫。一片落葉隨風飄舞，我彷彿覺得那就是整個人類的縮影，整個世界的命運。一切都在飄零中輪迴、在輪迴中飄零，而我該如何？！

　　我順着風向望去，到處都是落葉、到處都在飄零，我無法找到風的來路，也不知道風的去向，此時，我的思維似乎停滯了，在世界面前，在大風面前，也許我需要寧靜，需要像落葉一樣，伴隨着狂風舞蹈，讓心情無限逍遙……我在落葉的經脈中睡着啦！

　　醒來后，我發現所有的落葉都來向我問候，他們微笑着向我致意，詢問我整個從春到夏的消息，甚至連我的孩子、還有孩子的孩子的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都不放過，我被一股愛的暖流淹沒了，正在我無限陶醉的時候，一個渾圓的碩大無比的蘋果，也脈脈含情地沖我笑着，他說唯有我可以一口把他吃掉。我微笑着說，我實在捨不得吃的，還是獻給至高無上的神，我們的救贖主吧，只要他老人家高興，賜給我們無限豐富的世界，我們何愁何憂吃不上穿不上呢？！他笑着誇獎我說，無痕進步真快！我笑着笑着竟把自己都給笑醒了，醒來一看，我原來坐在最大的教堂里，教堂里陳列着所有出自人間的果實，還有上帝揀選的最可意寧馨的人兒，張張笑臉一起綻放天國的光彩，我漂漂亮亮的笑着已勝過夢中天使的模樣……

　　我一邊認真地垂聽着神的話語，一邊把它變成滋養我內心的營養，讓我的堅強彰顯神在世間的榮耀：

　　而真正的寧靜大概就是無論外界如何動蕩，內心堅守自己的信條，我在落葉中重新找回了自己，找回了那個狂躁不安的自己——亦敵亦友的另一個自己！

　　當我再度向遠方遙望時，我的堅強已經勝過鋼鐵。而我內心湧起的喜悅與靈明，分明已經陶醉了上帝，陶醉了久違的自我。我想，批判也好，建設也罷，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打造一份信仰，打造一份對神的忠貞，這將無異於是塵世間最安全的隱形翅膀，而凡是擁有它的人，都會戰無不勝！這也是康德和貝多芬所讚美的：頭頂上的星空與心中的道德法則！

　　（2012年11月2日辰時兼以紀念今年的秋成感恩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