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兒（二）

　　春節過後，歡兒爸又要出門打工了。這次他對歡兒媽保證，不喝酒了。還許諾說兩個月後就寄錢回家買肥料。可是路費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家裡的糧食是不能再賣了，不然就接不上下一季秋收了。那歡兒幾姊妹就得挨餓.....

　　思來想去，歡兒媽決定出去借，可找誰借呢？平日里和歡兒媽很要好幾個鄰居都挺困難的。有錢的人家又沒打過交到， 再說自家這麼窮，人家也不一定借啊。再三掂量，歡兒媽決定去借高利貸，雖然每個月“一百塊要給五塊錢”利息，可至少還有點希望。

　　還好歡兒媽平日里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放高利貸的那家人很爽快的就把錢借給歡兒媽了。三百塊錢，給了二百給歡兒爸做路費，另外一百留着開學給歡兒 和二妹交學費，就這樣，歡兒爸在一家人的目光送別中再一次踏上了開往外省的火車。送走爸爸后，歡兒想起爸爸走前對她說的話，“歡兒，我知道你喜歡讀書，好好讀，到時爸給你寄學費回來，只要你讀得走，爸就算賣房都要供你”，一種幸福感就在歡兒的心裡暖暖的往上升，雖然她知道家裡那破舊的老房子值不了幾個錢，可那是爸爸對她的一種愛啊......

　　一轉眼.....冬天已在春的催促下漸漸退隱， 南飛的燕兒也陸續飛回，村裡的人們也開始在田間地頭忙活起來了。算算日子，歡兒爸外出已經整整兩個月了，期間寫過一封信回來抱平安，還說已經找到工作。可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為什麼還沒錢寄回來啊？這段日子，歡兒媽每個星期都會去郵政局看看，她怕錯過了歡兒爸的信或匯款單。可每次都是空手而回......

　　眼看鋤禾的的季節就快到了，那時就得給莊家施肥，可買肥料的錢還沒有着落呢。就在歡兒媽一籌莫展的時候，郵電局那邊託人帶來了歡兒家的匯款單，三百元的匯款單。歡兒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第二天歡兒媽很早就起了，她搖醒了睡夢中的歡兒，並叮囑了一些事就出門了。歡兒知道，媽媽一定是去取錢去了，取到了錢，媽媽一定會買點好吃的回來，至少每人會得到一個“油炸豌豆餅”吧。想起“豌豆餅”歡兒又想到了爸爸，記得有一次，歡兒和爸爸一起去姑媽家，姑媽家在市區的郊外，要乘很久的的汽車，汽車會在一個加油站停留片刻。油站一旁有很多小販在那兒賣小吃，其中就有“油炸豌豆餅”。歡兒爸下車給歡兒買了兩個，可歡兒暈車厲害，吐得頭昏眼花，平時看到就留口水的豌豆餅，那次卻食不知味，最後還是爸爸給解決了。想到這些，歡兒擦了擦流到嘴角的口水，嘆了口氣，決定再睡會兒....

　　街上的吵鬧聲把歡兒給吵醒了，她想一定是同學們開始去上學了，歡兒迅速的穿衣穿鞋，找來背帶，把還睡得正香小妹吃力的背起，叫上二妹和三妹一起去上學去了。那年歡兒上三年級，二妹上學前班，三妹還小，就在學校的操場上玩。等着姐姐們放學一起回家.....

　　中午放學回到家，歡兒剛蒸上飯，媽媽就回來了， 肩上扛着一大袋化肥，除了化肥還有一個小袋子，二妹和三妹忙去翻那個小袋子，可是什麼也沒找到，歡兒媽見狀，吼了一聲，“你們不用吃飯了，就知道吃零食。”只要歡兒媽一出聲，就沒人敢吭聲了，午飯過後，歡兒媽找了個塑料口袋，裝了一袋化肥就去地里了。

　　那年，歡兒媽種了一大塊捲心菜，長得可好啦！歡兒媽說，等捲心菜裹了，請輛馬車拉到集市上去賣，那樣就可以把高利貸還上。歡兒聽到媽媽這樣說，也感到很高興，雖然那時的歡兒不過是個十歲大的孩子，可她懂得欠債畢竟不是件好事，”這期間歡兒爸又寄過一次錢回來過，但都是杯水車薪“。

　　老天似乎從來都沒有眷顧過誰........

　　地里的捲心菜在歡兒媽的打理下越長越好， 一顆顆裹得跟小臉盆大小差不多，自家吃的時候，都是選不好的摘，就盼望好的能買個好價錢。可就在趕集前的一天夜裡，下了一場冰雹，一夜之間地里的菜都被冰雹砸得稀巴爛，看着地里的一片狼藉，歡兒媽又大哭了一場。

　　哭過之後還得去挑那些稍微好點的，只能說是好一點，其實已經賣不到多少錢了。其他的都送給人家餵豬了，來拿菜的人說給歡兒媽算點錢，歡兒媽沒要，那段時間，歡兒家一直處於一種緊張狀態，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媽媽惹惱了會給自己帶來災難....

　　那場冰雹，不光毀了捲心菜，主要的農產品也被毀得差不多了，地里的玉米苗也被砸得遍體鱗傷。歡兒媽把玉米苗一根根的扶起，希望可以減少點損失，等秋收的時候多少能有點，不然一家子怎麼辦啊？

　　夏天已過，秋天來了。可由於那場冰雹的影響，地里的農作物基本沒什麼收成，歡兒爸也已好長時間都聯繫不上了，不知道他在哪兒？一天，同他一起去打工的有一個人回來了，歡兒媽急匆匆地的去打聽歡兒爸的消息，剛開始，那人說吞吞吐吐的，在他的閃爍其詞下，歡兒媽知道他一定沒說實話，歡兒媽再三逼問，那人終於道出實情。原來歡兒爸囑咐過他，“說如果歡兒媽問起他的話，千萬不要告訴她自己在哪裡。”這下歡兒媽徹底心涼了，她想，“我在家裡這麼辛苦的去維持這個家，你竟然連自己在哪兒都不讓我知道，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一氣之下，歡兒媽也決定出去打工，歡兒媽是個做事雷厲風行的人，說做就做，她把家裡那點少得可憐的糧食賣了，還了高利貸，剩下的準備做路費，安排好家裡之後，又開始安排孩子們，四個孩子，要全部帶出去打工是不可能的，再說歡兒媽是第一次出遠門，外面的局勢是什麼樣的她還一無所知，考慮再三，她決定帶上兩個小的，“因為小的放在家裡她不放心。”把歡兒和二妹留在家裡，歡兒去了外婆家，二妹去了姑媽家。

　　歡兒媽是從娘家起身的，歡兒媽走的那天，歡兒和外婆把她送到了村口的大柳樹下，臨分別時，歡兒扯住媽媽的衣襟說到，“你掙到錢 了一定要給我寄學費回來哦。”歡兒媽點點頭，消失在歡兒和外婆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