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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旅之行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張愛玲的《道路以目》里說著“我們從家裡上辦公室,上學校,上小菜場,每天走上一里路,走個一二十年,也有幾千里地…”而我們來來往往乘着公交的路也覺不亞於萬里路,甚至飄洋的路程了吧。

  在重慶主城內,只要坐車,定能看見車腰身上的不同公交廣告“出門乘公交,滿意在冠忠”還有“一齊起行”等之類的。對於坐車,我向來覺得是件享受的事情;不過車上人多混雜,也多容易發生被偷被摸的不愉快的一乾子事來。我記得還十分小姑娘的時候,自己是不敢一人坐車的,因為十分羞澀,不好意思向前來的車招手。直至略約初中那光境才開始真正能夠一個人搭車了。

  高中是在縣裡面,每周末便會在學校外面的大馬路邊等着回家的車。往往車一來,大家便一窩蜂得往裡面擠,車裡的人便抱怨連連粗聲大喝“擠不下了,擠不下了”,車下的被遺留的人只能眼巴巴望着載得滿滿的車駛去。因着我天生矮人家一大截,已有自知知明是擠不過人家的,所以我往往也隨他們擠去,輪到我則上,輪不到就自覺站一旁去,也免了一番遭罪。我想,我不大愛和別人爭搶的緣由這裡也有一定出處吧,往往把眼一橫,隨着別人爭去吧,反到落得我清靜一旁看他們。遇上人少的時候坐上個位置;若是落得個靠窗邊位置,那更美不過了。凡是坐在公車上,大抵都是兩眼盯着窗外發愣,看着春色一路上摧枯拉朽的蔓延過去,然後春色變為火熱的夏季,再一場瀟瀟霏雨染黃了遍地,終是蕭條冬景來收場,來來回回了三年光陰。很多時候也是發獃或是沉思,看着窗外個什麼景緻,便引發了潮思一大片,高興的,難過的,都倏乎來回的轉變着。沒有位置擠了上車,站的人少也還能站得穩,若是站的人也多,我便沒有了扶手處,常常在車廂子里東倒西歪,倒在座位里人家的腿上,若是女生最多道個歉,要是個男生,道歉了往往要窘上許久;有一次站在門口,被司機一個緊剎頭便撞在車門粱上,我用極其哀怨的眼神掃描了車內看有沒有人在笑話。他們自顧自的,我慶幸着,但同時也有一點,僅一點的難過,慶幸和難過的理由相同:沒有人在意。

  有一段時間重新修瀝青路,原先好好的馬路弄得不成樣,看見馬路上濘窪狼藉,我總是用一種憫恤蒼生的心態嘆息着,政府撥下這麼筆款子若是給需要的人家…可惜用在拆修馬路上。每次車一駛過,便是飛塵滾滾,加上車的轟轟的駛車聲,一再使我疑心是一座機器在開墾一片荒涼滾石之地;車子在這樣的狀態下轟轟烈烈大無畏的一往向前,可憐了車內我們的一身的灰塵。

  我喜歡坐在車上,幻想車就一直一直往前開,沒有站點可停,更加沒有終點。我的生命便一直享受在車上的時光,不用耗費在吃喝拉撒和所有不喜歡的事上,可以用我全部的生命來思考,花上大片的時間來容我發獃,不用強迫自己不許發獃以耽誤了事情。然而車終是要停的,就像生命終是要完蛋是一樣的,路上的各個站點,正是生命里的各個階段。而到重慶主城來以後,我便很少有這種“車無終點,路無勁頭”的幻想了,這裡的車從來沒有一路瀟洒的美態,有的只是走走又停停的怯弱怕向前走的姿式;又像老頭老太婆走路,磕磕絆絆,加上上下班時間一長條的車尾接車首的堵車狀況,讓我覺得很不過癮,當然也再生不出那麼詩意的幻想來。在主城內,站台臨得不很遠,要等的車,要麼停在前面的站台之後便直往前開走了,等到前面站台去時,下一班車卻又在剛才的地兒停下了,害得我總要跑前跑后,以至我常夢見自己在車後面追車,這使我非常苦悶。站在車廂內不僅要分神拉好扶手,又要忍受上下車時人流的衝擊,還要時刻提防自己的錢包被別人偷了去,所以我總是又不大喜歡坐車的。車上的乘客上上下下變了又變,唯一隨着車身不變的便是那台無線電視,大抵都是重慶移動頻道,要麼放着新聞,要麼播娛樂現場。似乎它成為了陪伴車子亘古不變地老天荒的唯一的點綴,可它於乘客而言,不過是一道暗淡的可有可無的背景,車內很少有人注意到,只因為大家實在無聊的厲害,它便又成了矚目的焦點。車內各人打電話的,往往要等他那振耳欲聾的來電歌聲吵得全車所有人都注意過來了才恍然聽見似的,用他那高吭的分貝用近乎吼的聲音跟電話那頭通話,滿車廂的人便能聽見電話里那邊也同樣是殺豬般地咆哮。驚擾了別的乘客不說,也完全沒有電話內容是屬於自我隱私的概念,全車人能聽到,中國古語“事無不可對人言”我覺得在此就發揮得淋漓盡致。車內坐在一起聊天的也多,大多都屬於私語的狀態,也有講到興緻了就高聲大氣,大笑一團的。若是中途上了個老人,有的敬老人的售票員便喊一聲“有人讓坐的沒有?”,有的也怕老人站不穩摔到要負責任,便也會喊一聲。有讓出了座位的,大多人便會把他盯上一眼,眼裡應該是讚許的吧。也有一見老人上車自己主動讓座的,然而車內更多的是售票員和大家麻木的無動於衷。以前我也讓座,也是自從我發現自己站成個問題以後便也不動了,我想着:我讓座了,可是別人發現一個讓座的人自己都站不穩,坐上去的人會不會覺得坐得於心不安,不好意思;而其他的會覺着我做作了。於是,我抱着這個心安理得的理由再不讓座了,也變得麻木無動於衷了,成了讚許別人讓座的行列的其中之一。

  坐在車內很多時候望着窗外,看見的都是一棟又一棟相同的高樓大廈,沒有綠色的田野樹木,我便就看高樓腰身上的廣告牌,看路兩邊擺得水果攤,也有擔著雜貨走着買的,來來往往看着也覺得有趣。天氣好的時候看着陽光灑在這些建築物上,房身砌的磚大多會反着金光閃閃的光,煞是漂亮;天空也有幾乎難得的湛藍的時候,我便又看藍天上泛着的白雲,不覺看着就打幾個噴嚏。其實我最喜歡的還是晚上,坐在車內,看着這座山城流光閃爍,燈火輝煌,恍恍瞅着是一座仙境,並不曾喝酒,便疑心自己已經迷醉了。會展中心上高高聳立的那座摩天輪在夜晚閃着魔幻的光環,對我來說是一種特別的誘惑;只不過我還從沒有看見過它轉動,這對我而言又是一種遺憾。

  我們總是來來回回奔走在公車上,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恍忽間,便會由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年變為遲暮中年,再為佝僂的老人,接着奔喪的車便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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