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謠遐想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有一種文化,堪稱民族生活的美學、時代精神的雅量。藏於民間,惠益大眾。雖淡出生活,卻難以消弭,它就是每一個中國人的集體記憶——中華民謠!
小娘子,葉底花,
無事出來吃盞茶。
這是孩提時唇齒間流淌的歌謠,細細嚼來餘味無窮。透過時光的玻璃,在那個沒有絕版動物世界,也無精彩打鬥遊戲,甚至連童話離我們都很遙遠的年代,這美輪美奐的歌謠,撩開兒時的索然,豐富了我們的童年。
落雨啰,打雷啰,
蛤蟆“咯咯咯”開會啰。
固然淺顯、簡單、通俗,卻如一根纖細而又堅韌的細線,串起我們的記憶。那時我們或許未曾學步,依賴母親背上,朦朧中初次領略了被棄卻的惆悵及被摯愛的欣喜——那是母親的歌謠:
背玀玀,兌酒喝。
酒冷了,我不要。
還是要我的丑玀玀。
無關技巧,只有親情,摯愛里包含調侃。每個人童年都是這樣被複制,每顆稚嫩的心都有一種從薄冰到達彼岸的感受。於是,我們感知了欣喜和幸福。當我們從母親的背上落下,咿呀學語了,便開始唱響屬於自己的民謠:
月兒彎彎照九州,
三歲的伢會唱歌。
不是哪個教的我,
是我自己學的歌。
自己學的?還是人云亦云?誰也無從知道。一個萬木凋零寒秋,忽然遲醒,聒舌的燕子已悄無聲息。落寞地追尋一批遲孵的小燕,揪心地看着它們無奈盤旋空中,才知道它們不曾豐滿的羽翼,無力追隨父母南遷······一聲聲孤愁的哀鳴,是有光明無前途的絕唱。懷揣一顆稚嫩之心,盡着努力為它們設想着未來,最終還是不知道它們的冬天將會是怎樣······每一個生命的消失都會令人心悸,於是我們第一次懂得了傷感。
幸好菊花開時,寂寞的天空有了生氣,心情漸漸明朗。快樂的民謠再一次響起:
大雁,大雁,飛個一字我看一看。
大雁,大雁,飛個人字我看一看。
遷徙是一種承諾,是一種回歸,是一場生與死的博弈。靈氣通性的大雁,應着我們的歌謠,一會兒編個一字,一會兒排一個人字,直面狂野的自然,勇敢遨遊天空。當它們將一切的障礙和阻隔拋在身後,留給我們曾失落的心一串驚喜:
大雁聽見了,聽見了。
我先喚的,我先喚的。
······
溫故撩撥遐想,激發創意。在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我們詠着這樣的民謠自謔:
帳內蚊蟲響如鼓,
捱到明日天亮補。
這也許是孩童時的一點酸澀,苦中不乏樂趣。
一雙皮鞋美國貨,
兩塊洋錢買來啰。
三日穿過就穿破,
四季耐穿中國貨。
這一首表達的是一種民族精神、民族信念、自強與自豪。民謠來源底層民眾,唱響在每一寸中國的土地上。看簡單了它是一首民謠,往複雜里說它是一種精神。
民謠的誕生和傳播,具有時代性、民族性、通俗化,以普通民眾的文化底蘊為背景,拿強勢的感染力作支撐。它不是某個文人的憑空設想,也不由哪一級政府部門制定,是廣大的民眾集體的智慧經由時間的磨礪、與現實結合鍛造出來的。
兒時,幸福躲藏在民謠里;稍大,幸福留在回味民謠的狀態里;今天,我們忽然發現,人生,是一種對民謠的領悟。
民謠如今越發多樣,越發複雜全面,卻依然朗朗上口。只要我們存一份痴情,留一份執着,管它沉浮榮辱,富貴貧窮,不離不棄,人生依然多彩:
正月梅花香又香,
二月蘭花盆裡裝。
三月桃花紅千里,
四月薔薇靠矮牆。
五月石榴紅噴噴,
六月荷花滿池塘。
七月梔子頭上戴,
八月桂花遍地香。
九月菊花初開放,
十月芙蓉着艷妝,
冬月水仙桌上供,
臘月梅花雪裡香。
這是一首絕好的民謠,好記好唱。無獨有偶,監利也有一首十二月謠,不過不是詠花的,它詳細道出了監利的鄉俗風情及獨特的飲食文化,令人耳目一新:
正月十五吃糰子,
二月隨風放鷂子。
三月種地下秧子,
四月墳上燒錢子。
五月白糖沾粽子,
六月朝外搖扇子。
七月鵲橋會娘子,
八月月餅嵌餡子。
九月樹木落葉子,
十月紅糖炒栗子。
冬月飄飄落雪子,
臘月凍死叫花子。
朗朗上口,親切自然。它出自監利,傳播各地。是中華民謠的精髓。
民謠是唱給身邊人的,本身就很美,不需過多包裝和詮釋。太過精湛使其失真。失真的文字是有雜念的,而有雜念文字,不僅經不起推敲,更是顯得蒼白、乏味,容易識破。但願珍珠般的民謠,豐富、美好、凈化我們的心靈。
漸已消融的民謠,散落在每一個角落,銘刻在我們的心裡,令我們終身受益。
中華民謠,源遠流長。
2013·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