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姑婆家作客

　　第一次到姑婆家作客

　　（1951年春，6歲多）

　　有一天上午，我跟媽媽和叔婆伯母、嫂子姐姐及小夥伴們一群人，來到本村的錦岡上去作客——據說是姑婆做祖母，我們是去做“大外門”（客家人對奶奶娘家的稱呼）的。

　　從我家到錦岡上並不遠，大約走了二里多路就到了。

　　一個叫“大夫第”的屋子，就在大路邊。見我們來到，裡邊有人出來迎接。

　　我們跟着走進大門，穿過天井，從屏風后登上樓梯，來到二樓，這裡是這座屋子的前堂——樓廳。從樓廳後邊兩側進去，是屋子的後堂。後堂是平房，地基比前堂高一層。前後堂之間有左右廂房和天井，把整座屋子連接起來，構成一個整體（當地人把這種結構的房屋稱作“實地透樓棚”）。屋子雖然沒有我們家的大，但是也還覺得寬敞、整潔和舒適。

　　屋裡已經有了不少人，有的給我們倒茶，讓座。

　　這時，從後堂出來兩個高大的老女人，一個較老，另一個年輕一些。她們拉着我們大人、小孩的手，說說笑笑，非常高興。她們來到了我面前，拉着我，較老的要抱我。媽媽忙教我說“叫姑婆”，我輕輕叫了一聲。因為生疏，她們問我，我都不太說話。媽媽教導說：“要有規矩。人家問你，要回答。”然後，媽媽又分別指着兩個老女人說：“這是大姑婆，那是滿姑婆。”

　　滿姑婆因為和我們同村，家住在我們往峰市的大路上，大家都比較熟悉；可有些大人對大姑婆也比較陌生，竟也詢問起來。經伯母們介紹才知道，大姑婆名叫善娣，嫁到廣東大埔縣看龍坪，家離這裡很遠，來一趟娘家也不容易，今天是滿姑婆的孫子滿月，她知道大外門今天會來這裡作客，早早趕來，既給妹妹賀喜，又可見見娘家人，一舉兩得。

　　正說得熱乎，忽然聽得有人喊了一聲：“拋鷂婆嘍！”說起“拋鷂婆”，我在不久前已經見過，我們那裡今年就有兩個小孩做滿月，也拋過鷂婆。

　　這時，一個老女人（按規矩是孩子的外婆）抱着一個娃娃，從後堂到前堂，下樓，朝大門口走去，我們和其他小夥伴們紛紛趕到大門口。只見那老女人抱着一個懷裡插有竹枝的嬰兒，一邊拋動一邊喊“鷂婆，鷂婆”，同時，鞭炮響起，有人從大門朝外不斷拋灑比銅錢大的餅子（俗稱“鷂婆餅”），“呼啦啦”，一會兒滿地都是撿餅子的人，非常熱鬧。

　　過後不久，叫坐桌（即“入席”）了。主人把我們安排在後堂。據說那裡是上位，是上代娘家人就座的地方。

　　一陣鞭炮過後，上菜了。各種各樣的肉哇菜呀，擺了滿滿一桌，大家邊吃邊誇獎，味道很好。吃了好久，又是一陣鞭炮聲，有人說：“菜出齊了。”

　　席間，主人出來一一敬酒，斟酒，還給我們小孩子一人一個紅包。兩個老姑婆還特意過來跟我們一起坐，一起吃，十分親熱。

　　這就是我第一次到姑婆家作客的情形。此後，我因為讀書，就再也沒見過兩個姑婆了，連她們在什麼時候去世都不曉得，雖然心中充滿遺憾，卻也是沒有辦法。只有滿姑婆家跟我同村，後來才慢慢知道，她有兩個兒子（我的表伯）：一個叫曾尚亨，有孫子曾道森；一個叫曾尚金，先收養一個孫子曾道文，後來生了個孫子曾道成。我第一次去作客時，正是曾道成滿月的日子。

　　201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