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字里沒有你

　　誰叫我沾染上這古靈古怪的文字呢？我想當然地把文字播撒在心這片小小的自留地里，企望能有豐碩的收成。然而，缺失養料的心河無論怎麼去灌溉，它們都長不成氣候。其實我知道，拘囿在這片天地里，我沒有金戈鐵馬的氣勢，絕然大動不了干戈，然而，我卻依然固執地困守着這方心箋。一直以來，我吃力地聚斂着胸中乾癟的熱情，只顧悶着心懵懂地去堆砌那些缺少滋潤的文字來自我宣洩。

　　我是個很感性的人，脆弱的情感很容易被焦灼 ，因此，一旦遇有那麼些觸動的因子，總會千方百計、搜腸刮肚地為之擺弄些許蒼白的文字。滿以為生硬的筆觸無所不及，殊不知，悄無聲息中我的偏執和痴念，最終要我忽略了那些一直形影左右的人事和情景。

　　從寂寥的思想里打撈一段記憶，方才覺察到我的文字里根本沒有你，我的親人。

　　儘管我沒有多大的建樹，也沒有光鮮的名祿，可我畢竟在你們的關愛下逐漸長大成人。我明白，我的每一步都離不開你們的支持和鼓勵。清晰地記得，上小學時你們為我親手縫製的黃書包，給我特地買來的鐵皮文具盒和鉛筆。更沒有忘記，我上高中上大學時你們所表現出來的那份高興勁和想盡法子予以我的那些饋贈。

　　儘管那時物質匱乏得叫人幾乎喪失了尊嚴，但我的親人啊，你們拗不過我對“小人書”（那時通過繪畫藝術來表現故事的小畫本，也稱連環畫）的那份痴迷，不管我纏上誰，都會給我買上一本兩本。要知道，為此你們就要省吃儉用多少個日月呀。每次到你們的家去做客，你們都會把我奉若上賓，並在自家孩子面前極力替我標榜。而我，至今仍無以回報，甚至吝嗇得連這廉價的文字也沒有一點表示。不知道，你們是否在乎我的漠然與大意，是否責怪我的薄情和寡義？

　　我的文字里沒有你，我的愛人。

　　在我的意識里，從我正兒八經把弄文字以來，忠實的讀者不外乎兩位，一位是我另一位便是你。每當我堆砌草成一篇文章后，你都會很投入地扎進那些文字里，並時而不時地給出一些建議，哪怕是一句話一個詞呢，你都不馬虎不含糊。你獨到的見解常叫我欽佩，你專註的神情又令我感動不已。你讀出了我文字里的人情世故，你覺出了我字裡行間的山水風物，琢磨出我的萬般情愫。可就找不到丁點有關你的影子。你曾開玩笑地對我說，為何不寫寫我們，我當時好像是敷衍的。不過，也確實沒有絲毫的筆觸。但這並非我對你的冷漠，我怎會忘了你為我透支的點點滴滴？忘不了你給予我的所有，忘不了你為我付出的全部，更忘不了你為我所受的氣所受的苦。你遊走在我的文字里，為我歡喜為我戚憂。然而，我彷彿置身事外，置若罔聞，因為我的文字篇章里確實沒有你。

　　真的，我的文字里也沒有你，我的朋友。

　　我知道，無論地老天荒，無論歷經多少風雨，我們心中彼此種下的那份情義一如既往，不棄不離。儘管歲月無情，時光靜逝，但無論如何也淡不去你們對我的種種寬容，無法抹去你們無私的恩典。我始終認為，如果沒有你們，我或許是一窮二白，一無是處的。所以，每當我失意受挫時，我總會在電話的一端用生澀的語言去套取你們的激勵；當我煩惱困擾時，我又把滿腔的苦澀向你們肆意地潑灑。然而，到我高興得意之時，我卻雲里霧裡不知你們在哪裡。

　　朋友，雖然我的文字里沒有你，但是我時常從你們的文字里找回那個真切的我。儘管我們天涯海角，各置一方，可一年四季總少不了你們殷實的祝福和惦念。即便我取得一丁點的成績呢，你們都會不失時機地給我送來鼓勵和問候。可曾知曉，我親愛的朋友？從你們給我的無以數計的經典短信里，我找到了自信，懂得了自律。

　　這都是我最親密的人啊，我的文字里怎能沒有你。我可以在文字的天地里天馬行空，胡編亂造，為所欲為，但絕對不可以把你們賦予我的一切美好妄加點染。我清楚，縱使生花妙筆也難以提煉出鏗鏘的文字來抒寫你們的恩情。

　　一直以來，我不去書寫百姓，是因為我本就是地道的百姓；我不敢去謳歌英雄，是因為我永遠也塑造不了英雄。我清楚，大浪淘沙畢竟只有少數人才能顯盡風流。於是我只好一味地去追逐雲淡風輕的日子，掏空意識自我發泄。就這樣，我把不該忽略的不經意中輕易地忽略了。

　　何止於此，在我的文字里，還荒蕪了除此之外的許多其它的美好。儘管它們並不起眼，但它們都用一種積極又堅毅的姿態傲然於天地，妖嬈着生命或存在的美麗。我想，任何生命或存在皆是一種偉大，同樣令人肅然起敬。

　　那日閑來無事，一大清早懶坐在自家的陽台上，享受早春里難得的幾縷陽光。無意間瞥見陽台圍欄上那幾缽被冷落了一冬的花盆，裡面的花木連葉帶枝早就凋零得面目全非，花自然是沒有蹤影的了。卻不然，在盆內悠然冒出幾棵不知名兒的小草，不管不顧寂寂綻放着一絲絲的新綠，泄露出誘人的春熙。更有幾隻小螞蟻，在盆里盆外忽悠來忽悠去，不知忙活着什麼。見此情景，心頭突地掠過一絲愧意。一直以來，我似乎把飄忽的思想和情感都投注在諸多自認為那些既有名又有份的花鳥草蟲上，精心養護，百般寵愛，卻不屑於一切安之若素，默然輾轉於天地間的小生命。真的，在我無病呻吟的文字里似乎沒有多少筆墨觸及到它們的神色韻致。

　　很是期望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情境隨意地闖入我的文字來，只是擔心我粗淺拙劣的文字會留下敗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