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這件小事

　　回家前

　　天色剛剛明亮，天空的烏雲似乎要聚一塊鬧事。乾涸的街道上，被剛褪色的黑夜包圍着一份寧靜，一陣風吹過，掀起地上的紙屑，彷彿城市一天內就經受了朝代的興衰更替。終於，不安分的雨還是從天而降，淬不及防的我接受了雨滴的撞擊，雨滴在臉上碎開成水花，冰冷的……

　　可，體內里的一顆心卻被回家的烈火烤得暖暖的！

　　撐傘，擋住雨水的進攻。任何障礙都阻撓不了我回家的赤血之心。一大堆行李，卻無法代替行李箱里書本夾雜的一片來自老家的枯葉。

　　放下行李，雨在我不經意間浸濕街道。遊子的歸家似箭看來不止我一人，還有很多人一大早就像我一樣在等車了。

　　看到此畫面，倒讓我想起一個相機的廣告，一個男的失戀后決定帶着相機到處旅行彌補受傷的心靈，而他，總喜歡拿着相機拍各地的火車站的畫面，然後就成了唯美的圖片……

　　是的，這個悲歡離合的站口，有人帶淚揮別，有人攜熱情歡迎，大概導演也覺得車站才是人類最真實感情流露的舞台吧！所以才讓廣告中的男子把鏡頭對準火車站，我相信，他的相機銷售會很火。

　　看着很多雨傘都撐向天空，就像頂着一個回家的夢想飛向天空。回家人兒的背景，是焦急，是緊張，是歡喜。交流的話題，無不是回家后見親人，見朋友，怎麼在家鄉找過去流逝的感覺，怎麼過在家舒服的日子，該怎麼向爸媽介紹在外的日子……而我此刻總在默默地觀察，然後試圖跟某些回憶里的畫面契合。於是我想起了1999春晚那首《常回家看看》的歌詞還有每年的春運的火爆情況和開摩托回遙遠家浩浩湯湯的外地民工……

　　車的鳴笛聲撕裂早晨本該有的一份寧靜。煎熬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隊伍迫不及待地排隊進入車內。我坐下，掃視了一下周圍，他們在拍打着雨水，臉上卻是微笑。我想，如果古人有車這種交通工具，是不是就出不了那麼多流芳百世的離別詩詞呢？

　　回家中

　　客車吹着喇叭，向雨宣布：我們是一群風雨無阻的回家進行軍。

　　光在車窗慢慢散開來，加上雨霧，好像是像我們宣布：前方一片迷茫，可還前進？

　　我代替世人回答：“繼續！”

　　坐車的時間是漫長的，就像人生旅途。我總喜歡選擇靠近車窗的座位（我相信很多人都一樣），這樣一來可以把窗外的景物藏進眼眸，不管是與自己相關或不相關的情景，總覺得不能讓眼睛空閑，留白畫面就到目的地了。而在此刻，我願意帶上耳機，靜靜地聽着音樂，如此世界就被無緣無故渲染一種美了。

　　我想，像我這樣沒有工作壓力，沒有家庭壓力，只有輕微生活壓力的學生。還沒來得及搞懂生活，就被狠狠列入生活麻木、生活糜爛人的行列。在這客車上，只能目光短淺的想回家的美好，卻不像王蒙《春之聲》塑造的岳之峰在漫長的坐車時間裡想着過去——現在——外國——中國——農村——城市，最後呼籲社會發展的春天到來。也許憂國憂民對我來說，還過於早，但真的早嗎？是我在貪圖安逸與享樂？

　　車上為了等車早起的人兒已經累着睡起來了。多好啊！這一睡，能讓多少肉體上和精神上的累一覺化為灰燼。

　　這時在大學的回憶會不自覺地襲來，我想，將來回來的時候，在老家的回憶也會不安分地襲來。難道這麼一輪迴，就變出矛盾來么？想到此，我倒想笑一回。

　　累也催人睡，我進入了夢境。我來到了小時候，清清的河流，我為了抓魚被藏在河裡的玻璃片割破了腳皮，似乎血就在這種時候會不爭氣地流出來，而我卻異常淡定，依然笑着對還在抓魚的老哥說我的腳在流血。帶着自豪說給每個小朋友聽。這是一種榮譽，也許？……我來到了初中的教室，前面坐着我暗戀的女孩，我喜歡看着她的一舉一動，但卻從未表達我內心始終藏的一句話，羞澀年華，卻是最美的一道風景線……我踩着單車，帶着高四沉重的心，穿梭在那個城鎮，路燈總喜歡放映着我孤寂的影子。白紙黑字的時代里，似乎留不了太多回憶。只是聽到《北京東路的日子》，才清楚，這些回憶蕩漾在高中的教室多麼溫馨，還有那個可愛的同桌，那個走廊，那張課桌，那張黑板，那些卷子……我下意識，這是夢，為何會在此刻斷斷續續出現在夢中，難道就因為他們是在老家發生的？

　　手機響，打破甜美的夢。

　　“喂，你好！”

　　“喂，哈哈，我到家了。昨晚包車沒見你來送我。行情太好也別忘了我啊！沒良心的。”

　　“不是，昨晚下雨我還特地跑去車站呢？可就是沒見到你。好了，抱歉，回家就好！不過怎麼這麼晚才到家呢？”

　　“昨晚在路上出了車禍，不過是輕微的，我的額頭撞到座位，已經淤青了。”

　　“啊，沒出什麼大事吧？”

　　“然後我們在交通局裡呆了很久，家裡打了好幾通電話過來，說急死了，還沒到嗎？”

　　“那最後怎麼樣？”

　　“看我們這些人焦急，交通部只好再派一輛車送我們回去。前後折騰就到現在才回家。還好到家了。”

　　“呵呵，那就好！剛才被你嚇死了。”

　　“可是，一下車，看到老爸頭髮蓬亂，想必是等很久了，突然發覺，老爸的頭髮白了很多。那一刻，我好想哭啊！我讓他擔心了。”

　　“生活不容易啊！”

　　“我要好好奮鬥，以後好好報答他們，你要督促我好好學習啊！”

　　“沒問題！好了，我在坐車。你好好休息，不然跟父母好好聊聊吧！我到家再打給你！”

　　“恩，拜拜！”

　　“拜拜！”……

　　掛了電話，嘆了一口氣。想必此時應該感慨良多，可是，我卻第一時間內，想到了家裡——

　　電話又響，是老爸打電話過來啦。問我到沒。我說還有一段時間。事實上，此時不僅只有我接到電話，車上的許多人都接到了家裡來的電話。對話內容大概都一致吧！

　　以前，在夢中被人驚醒，可能是最悲催的事了！如今被電話吵醒，我想應該是最幸福的事，只要我們用心體會。是啊，很多事，放在不同的場合，效果就完全不同了。

　　在接下來的途中，我幾乎每過半個小時就會接到老爸打電話過來詢問我快到家沒？至於有什麼感受，我想也不用明說了。相信，車上的人都一樣吧！此時的我，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孟浩然的一句詩“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我也不知道用在這裡恰不恰當，反正我此時就是想起這句。

　　車繼續前進，漫長，漫長……

　　回家后

　　進入不同的區域，雨已經追不上我們，她們停了。

　　洗滌過的世界，污垢沒了，變得光彩迷人。到了這邊，陽光像只溫暖的手，牽着我，走進熟悉的地帶。

　　看到熟悉的風景，帶有自己體溫的位子已經開始發涼了。整理束裝，準備下車！

　　車終於停下了，我也該拎着我的行李回家。激動的感情用奔跑來抒發，即使身上包袱重！

　　老爸看到我，我也看到了老爸，他笑，我也笑。

　　一句“我回來了！”已經到嘴邊，可見到白髮蒼蒼的他，我又咽下去了。他忙着幫我提行李。如釋重負，通常都是爸媽背後幫我們操辦的。我想每個成功人士，背後都有父母默默的支持。

　　到家了。家的味道如此熟悉，家的一景一物似乎亘古不變。多少個捨不得，在父母的金盤細算下，辦的十足完美。而省下的資金，卻全部投資我這個將來不知道回報得了的孩子身上。鼻子有點酸，卻哭不出來。

　　“房間已經收拾好了！”老媽微笑地說。皺紋已經訴說了歲月的無情與生活的滄桑。

　　“知道你要回來，熬了好久的雞湯！快趁熱喝下！”

　　本想說該下車，不太適合喝東西。但我知道，如果我拒絕，母親的心意將付之一炬。我一大口喝光了它。

　　“你收拾一下，我們倆去見見親戚。去問候他們一下。”老爸似乎要像仲永老爹一樣，帶着我到處炫耀一下。

　　“我還沒好好看我的孩子呢？”老媽一臉埋怨，又轉向我，笑着說：“怎麼還是這麼瘦啊？在那邊沒好好吃？”心疼地看着我。

　　“有，那邊過得很好，只是基因決定性狀，沒有肥的基因，終究是胖不了。”

　　“哎呀，老媽今晚親自下廚，做頓豐盛的給你壓壓驚！”

　　我笑而不語。老爸一個勁催，老媽一個勁瞪着老爸。

　　終於接受完老媽各種噓寒問暖，跟老爸走訪親戚。各式各樣的打招呼，各式各樣的盤問，喝茶，喝茶，要求留下吃飯，要求留下吃飯……似乎比春節更忙得不可開交。

　　老媽還打了幾個電話過來催。

　　各種應酬結束，該回家吃老媽親自下廚的好菜了。

　　老爸才問我一句，我的碗就被老媽夾菜放得滿滿的。一個勁催我快吃光。沒想此刻連嘴也要忙起來了。

　　“老媽，你胖了？”我笑着問。

　　“哈哈，累了一輩子，是該好好享受一下日子了。”

　　“接下來是你們年輕人的時代了。我們都老了。”老爸感慨。

　　一代換一代，希望時間慢些，讓他們好好享受人生。

　　吃飯的時間在喧嘩歡笑中流逝，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在城市走丟了自己，在老家拾回了自己。這失而復得的故事，就在控訴一個充滿壓力的時代。圓圓的餐桌，團聚的一家，熟悉的飯香，熟悉的味道，我還需慢慢咀嚼，咀嚼出這親情與生活的味道。

　　這樣的劇情是否已經很老套了。但是這的確是生活真實的情節！至少我經歷了。

　　吃飯回到房間，才發現好多信息沒看。都是好友發來了。要麼祝福一路順風，要麼問候是否安全到達，要麼說用不用去接風，要麼約晚上相見……

　　我打了個電話給了那個朋友，我回復了所有的信息。沖了個涼，拿了部撲克，今晚跟父母好好休閑一下，說說我在外那會事和父母在這那會事……

　　睡上舒服又熟悉的床，一身的疲憊得到解脫。多少人說過，家是溫馨的港灣。如今我靠岸了。所有漂泊的苦悶得到釋放——

　　夢裡，城市風情，鄉村風情，回家風情產生交集……我在輪迴中。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月亮，我們一起熟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