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兒子的悔過書

　　??我親愛的兒子：

　　??此時，你是不是正坐在教室里低頭寫字呢？或者，你正有口無心地讀課文吧？而我，此時，正懷着滿腔的心思想和你好好說說話。你一定願意聽吧！

　　??今天上午，我翻看文章時，無意中看到了台灣作家方杞的那篇《父難》，看着看着，我的眼眶已被淚水浸濕。父難！父難！一位憂心的父親對被學業“壓迫”的兒子的拳拳之心感天動地！他和我是何其的相似啊！一樣的熱愛，一樣的擔憂，一樣的無奈！可我和他又是何其的不同啊！這位父親始終將父愛的光輝照在他兒子頭上，可我，為了懲罰你的“不認真”讀書，卻屢屢將我愛你的光芒無情地熄滅，讓你在黑暗中無助地哭嚎！移開文章，我欲罷不能，情不能已！窗外是朗朗青天，室內是翻江倒海！我的孩子啊！請允許我在這裡向你悔過！

　　??你當然知道，從你一開始上學，甚至上學之前，只因你不“好好讀書”，不“好好寫字”，你便受到了我無數次的懲罰：恐嚇，訓斥，凶凶地嘲罵，狠狠地擰打。我甚至把你小小的身子推向門外，然後狠心地關上了大門，只任你在門外用小手錘打緊閉的鐵門……

　　??這些都是真的！彷彿是噩夢中的一幕！是黑夜裡的魔影！一次次，一回回，我疲乏地和你搏鬥！身心俱碎，飛花迸裂！你咬牙切齒，眼迸怒火，雙拳緊握！你用稚嫩的語調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喜歡！”

　　??那一刻，我真願離你遠去！是你生生地用殘忍的利劍斬斷了我生之希望！是你讓我覺出了我生活的意義太渺茫！

　　??那一刻，我只有靜靜地呆坐，身子已成了一具空囊！我是你的母親么？你是我的兒子么？這塵世的緣分為何這樣深，卻又這麼淺？

　　??你是我的兒子，你血脈的源頭來自我這兒。可是，你彷彿有意和我抗衡，有意檢驗我這個做母親的愛心和耐心！你挑釁的眼神懷疑着我為你指點的方向，你無理的話語錘擊着我脆弱的神經。每次，你在我的威逼之下讀書寫字，我坐在一邊，看着你眉頭鎖成粗重的線條，看着你雙肩聳起山樣的哀愁，我就不斷地一遍一遍地問自己：我逼你了嗎？我錯了嗎？

　　??你曾經是多麼的天真可愛啊！你旁若無人地堆積木，你輕閑自在地玩沙子，你快樂無憂地打畫片可是……，當我教你讀書寫字的時候，只一瞬間，你便變得興味索然，無精打采。可我，從不去詢問你為什麼對文字的東西不感興趣！我總是理所當然地認為既然我喜歡讀書，那麼你也應該喜歡讀書。我從不去向你描述我讀書的感覺和情懷，總覺得你聽不懂。我經常把你帶到書店去看書，可是，你對那些趣味盎然的兒童書籍看都不看。你望着我讀書痴迷的樣子，似乎很不理解，你照樣很固執地不去翻看那些故事書。每逢這樣的時候，我並沒有抱你入懷為你講解書中有趣的故事，而是煩躁地拉開你快速地離開書店，然後在路上用沉默和冷漠對待你的各種要求！

　　??你也不喜歡有趣的活動，可是，我從來就不想辦法讓你在活動中得到快樂！多少次，我帶你去登山，你卻對那漫山遍野的樹木和花草視而不見。你獃獃地坐在一邊，眼神恍惚，精神委靡。別的孩子歡呼雀躍，嘰嘰喳喳，而你卻在一邊沉默無言，躲躲閃閃。我看着你這個樣子，怒火讓我忘記了我的修養。我並沒有細心地詢問你傷心的緣由，只是粗暴地訓斥你的“獃滯”和“笨拙”。啊！兒子！你也只是默默地接受我這樣的訓斥，並不曾為自己尋找理由！

　　??啊！這一刻，我想起了我對你“教育”的點點滴滴。可我的那種“教育”，是讓你接受並喜歡的教育方式嗎？不，不是的！我很清楚你小小的年紀是受不住我這樣的“教育”的！我其實是多麼地殘忍無情啊，我是把你當作了“標準機器”來“教育”啊！

　　??孩子！容許我今後對你施行人性的教育，寬鬆的教育，個性化的教育吧！我相信那時，在你眼裡，媽媽才是最會痛愛你的媽媽呀！

　　≤作者：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