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婆婆的故事

　　隔壁婆婆的故事

　　文/姜國強

　　隔壁婆婆是住在我家隔壁的張婆婆，人稱張師娘。她有着一張寬寬慈祥白凈的臉，經常穿着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中式對面襟藍布衫。說話細聲碎語，家裡的客廳一年四季都是明亮光閃的，晶亮閃閃的玻璃櫥窗，兩扇方格西式的雅典門，最奇妙的是，在這門背後，裝着一個精緻的鈴鐺，有人一推門，鈴鐺就會叮噹叮噹響起來，組成一首新奇美妙的音樂。客廳里的大紅八仙桌擦得沒有一丁點灰塵油膩，紅亮閃光。四張古典精緻的靠背椅閃着棕褐色的油漆光亮。桌子上的玻璃器皿陶瓷茶杯都天天抹得乾乾淨淨，透明透亮，可以照得出影子。最奇的是他家有一座神奇玲瓏的小假山，穩穩的座落在一個橢圓色的紫砂盤中。山上有蘭亭、寺廟，古色古香，韻味猶存。山下一條潺潺的小溪由山腰清流而下，注入紫砂的盤池之中，碧波清澈，浮萍水草生意盎然，有時還有幾尾小魚搖尾遊動，煞是可愛靈動。小溪上一座拱圓古橋跨溪而立，令人叫絕的是溪岸之畔坐着一位老人，鬍鬚飄動，精神傑爍，依樹垂釣，釣竿顫顫，魚線垂釣，如果你將小小魚鉤穿上魚餌，還真會有小魚來咬鉤饞嗜，精彩極了。

　　隔壁婆婆的老公張爺爺是一位工商業所有者，講白了就是西藥店老闆。他是小鎮上的開明進步人士，一解放就響應政府號召，早早地把自己的藥店資產公私合營，成立了當時小鎮上的第一家國營大藥店，也成為當年小鎮上的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人稱“開明紳士”。張爺爺的嗜好不多，一抽煙品茶，二看報，三聽收音機，四種樹種花，五養貓、養雀雀。每到星期天的上午八九點鐘，張爺爺家的交流收音機就會傳出悠揚嘹亮的戲曲歌聲，惹得我們這些娃娃經常借故到他家裡玩耍。隔壁婆婆呢，看到我們這些娃娃去玩，就很高興。總是熱情的歡迎我們這些娃娃，有時還拿些上海的水果糖款待我們，讓我們小嘴討喜的話直上，讓隔壁婆婆常常高興地笑口常開，笑不攏嘴。

　　隔壁婆婆經常稱呼張爺爺為“寶家爹”，我們覺得很訥悶，“寶家爹”是什麼意思？後來我們才從大人嘴裡知道，寶是隔壁婆婆的兒子，老夫妻倆視為珍寶，所以取名為“寶”，可是，由於舊中國醫療條件低下，寶在小學的時候，就得病離開了人世。自己開着西藥店，卻不能把自己的兒子從死神的邊緣上拉回來。為此，老夫妻非常傷心，隔壁婆婆每想起寶兒，就流淚悲痛不已，以至於最後左眼都看不到東西了。隔壁張爺爺喜歡養小貓小鳥，為這，隔壁婆婆經常和他鬥嘴。一般情況下，隔壁爺爺經常回辯幾句，便不做聲悶頭抽煙了。以後，依然我行我素，照樣不誤。記得有一次，隔壁爺爺養了一隻小黃貓，看到人就圍着你的手聞，咪嗚咪嗚甚是可愛。可是，有一次，小黃貓吃貓食的時候，不小心把貓碗拱翻了，貓食翻了一地，把隔壁婆婆剛剛柖乾淨的地上，弄得一塌糊塗。隔壁婆婆一發火，拎起小黃貓的耳朵，摔到了門外，還發誓不準張爺爺今後不準養貓了。可是，傍晚張爺爺下班的時候，他的長大衣口袋裡鼓鼓攘攘的，隔壁婆婆好生奇怪，上去一搜，居然張爺爺又把小黃貓帶回來了。隔壁婆婆好奇喲又好笑，怒火上升，抓起貓就要往外甩。隔壁張爺爺說，好歹他也是一條小生命，這麼冷的天，你把他甩出去，會凍死的。聽到這裡，隔壁婆婆的心軟了，眼圈發紅，手一松，小黃貓掉了下來，一直跑到張爺爺的身邊。每年六月中旬，賣蟈蟈的挑着兩擔經過她家門口，這時候，隔壁婆婆會高興的出來招呼，於是，兩座小山似的蟈籠擔就停在她家門口。蟈蟈的聲音此起彼伏，引得老街里一大群孩子圍了個水泄不通。這時，張爺爺會帶上老花眼鏡，在密密匝匝的蟈擔中，俯身挑出一隻聲音最亮，個頭勇猛的蟈蟈來。“就是這一隻了。寶家娘，拎過去。”在孩子們一個個羨慕的眼光中，隔壁婆婆會拎起蟈蟈籠，俯下身子，給孩子們左右前後滿足一下眼福，然後再拎到家中，掛在臨窗面街的掛鈎上。隔壁爺爺付了鈔票，就泡一壺茶，躺在藤躺椅上，抽起一支飛馬牌香煙，在繚繚繞繞的淡藍色煙霧中，打開當天的新華日報，仔仔細細的品讀。隔壁婆婆會打開交流收音機，調出正在播送京戲片段的電台，在戲曲聲中，開炒廚房裡香味撲鼻而來的炒菜。三伏天的夜晚，人們碾轉難以入睡，這時，蟈蟈會在煩悶的夜晚，送來一聲聲鮮亮的鳴叫，讓你在好奇的品味中，緩緩入睡。

　　隔壁婆婆燒的菜特別鮮美好吃，特拿手的是菜粥，在普普通通的稀菜粥里，有着赤豆、綠豆、黃豆、白豇豆、蠶豆，還有山芋、芋頭，有時他還放了花生米，味道特別香。當她燒好菜粥之後，會用勺子慢慢攪合的不幹不稀，各種豆子充分勻合，這時，她會先舀上幾碗，左右對面鄰居各家都送上一碗，然後在客氣親熱的氛圍中回到自己家中，細細品味菜粥的味道。

　　如今的住宅已沒有往日的左右對門鄰居，時代的跨越把鄰舍的地位提到了一個新的處境。但是，每每想起昔日的光陰人物，我總能記起一首童謠，

　　三根三根青草，

　　三匹馬來吃草。

　　隔壁婆婆燒茶，

　　鄰居親情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