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之年蓋新房

　　由於連續兩個月未下一滴雨，王海家的莊稼今年顆粒未收，沒辦法，告別妻子后他和其他受旱農民一起進城打工。

　　這天晚上下班后，王海去一個工地上看望老鄉，由於回來得遲，為了趕時間，他從郊區菜農的地梗上抄近路，正走着時，藉著月色他忽然看見不遠處的高粱地里，有一片高粱來回竄動，沒有風啊，沉甸甸的高粱咋會搖晃，而且只有一片。王海警覺起來，立即悄悄地朝那邊走去，眼前的情景把他驚呆了，只見兩個高大的小夥子正揪着一個嘴裡塞着毛巾的中年男子不停地捶打着，而那個中年男子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並漸漸地往後倒。

　　“給我住手，不許打人。”王海這冷不丁的一聲大喊，把那兩個行兇的小夥子嚇了一跳，可當他們看到只有王海一個人，且身材瘦小，土裡土氣時，其中的一個人揮舞起拳頭朝王海奔來。只見王海身子一閃，右腿一擋，給那個人來了個“狗吃屎”，王海用右腳踩在那個人的背上對另外一個人喊道：“趕快住手，否則我不客氣了。”

　　另一人見自己的同夥被瘦小的王海打倒在地，一下子也奔了過來，此時的王海右腳踩住那個人的背，左腿和雙拳左右開弓，不一會兒，另一人也被打趴下了。隨即，王海從腰間掏出剛買來不久的二手手機撥打了“110”，不一會兒，“110”民警趕過來了，被打的中年男子獲救了，而那兩個行兇的歹徒也束手被擒。當王海要走時，那個滿臉是血的中年男子掙紮起來對着王海斷斷續續說道：“請……請好人將姓……姓名和地址留下……下。”王海猶豫了一下后，說自己叫李江，在錦綉花園工地打工。他之所以編造了這樣一個假名，一來他不想讓那人報恩，見義勇為是應該的；二來他擔心那兩個歹徒聽到他的姓名和住址後日後來找麻煩。

　　一轉眼，這事已過了半個多月，這天，王海正在工地上忙碌，忽然手機響了。前不久，他花100塊錢買了一個二手手機，為的是老鄉之間好聯繫。王海立即接通電話，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問他是不是叫李江？王海告訴對方：“我不叫李江，你打錯了。”隨即合上了手機，可剛合上，那電話又響了，還是那個人，王海煩開了：“你打錯了，我正忙着呢。”對方急着問：“請問半個多月前，你是不是在高粱地里救過一個人？”

　　王海一下子警惕起來：“你是誰，問這幹啥？”

　　那邊傳來了激動的聲音：“恩人啦，我就是那天被你救的那個人，你讓我找得好苦啊……”那人在電話中告訴王海，他叫趙廷玉，是一家單位的局長，因在一個工程招標中主持了正義，得罪了幾個小混混，結果被他們騙到了那兒，幸虧被他救了，獲救后的他經過在醫院的一段時間治療后傷愈出院，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救命恩人，可他找到王海留下的打工地址時，卻沒有“李江”這個人。正當他為找不到好人而失望時，他忽然想到了“110”，並通過“110”記錄，查到了王海那天打的報警電話號碼。

　　聽了那人的敘述，王海心裡一驚，原來那晚救的是一名局長，幸虧自己該出手時就出手，否則雙方都釀成悲劇。這時，那個叫趙廷玉的局長在電話那頭說道：“恩人，我找你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請你吃一頓飯，當面感謝一下你的救命之恩，如方便，今晚東方大酒店見。”王海本想拒絕，但看對方真心實意，如果不去就有些失禮和不識抬舉了，想到這，他答應了邀請。

　　在本市最高級的東方大酒店裡，趙廷玉局長和王海又一次見面了，趙廷玉一見王海當即跪下了，王海趕緊扶起趙廷玉：“趙局長，見義勇為是我這個共產黨員退伍不退色的本色，每一個人都會這麼做的。”趙廷玉一愣：“恩人是退伍軍人？”王海笑笑道：“我在部隊是武警特種兵，不然哪能那麼快就制服那倆小子。”

　　這時，服務員拿着菜譜走到趙廷玉面前，王海一見急忙站起來走近服務員：“服務小姐，能跟我出來一下嗎？”服務小姐眨眨眼後跟王海走到了門廳外，不一會兒，王海一個人走了進來，正當趙廷玉納悶時，王海抱起雙拳說道：“趙局長，恕我不識抬舉，感謝您的盛情。”趙廷玉一下子站了起來：“恩人，什麼意思，嫌這樣不好？”王海說道：“這樣的高級酒店我不習慣，我想換個小飯館，隨便炒幾個菜聊聊。”趙廷玉先是一愣，繼而點了點頭。

　　他們倆剛進一家小飯館坐下后，趙廷玉便問道：“你是不是跟那服務員認識或者說……”王海笑着道：“都怪我們鄉下人小氣，實不相瞞，剛才我問了一下那個服務員，這兒最低消費多少，她說500，500元是我辛苦打工半個月的工資，500元在我們那兒乾旱山村頂大用。”隨即，王海便把家鄉兩個多月乾旱和被逼無奈出來打工說了一遍。此時的趙廷玉眼睛有些濕潤了，他哽咽着道：“對不起，我沒有想到這個，”邊說他邊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子百元大票遞到了王海的手上：“聽你的口音是四川人，我已從電視上知道了你們那兒乾旱，這是一萬塊錢，你先拿回去幫助一下家裡。”

　　王海一見急忙將錢退了回去：“趙局長，這錢我不能要，說好了，只是吃頓飯，否則……”王海邊說邊有起身走的意思，趙廷玉連忙攔住道：“那好，只吃飯，不說錢的事。”不一會兒，他倆吃完了飯，走出小飯館剛要揮手告別時，忽然，王海說了聲：“趙局長，您稍等一下，”便又跑進了小飯館，不一會兒他滿臉通紅地說道：“趙局長，我想要那一萬塊錢，但只是借，我老婆有病急需要錢，”邊說邊將寫好的一張借條遞給了趙廷玉，“這是借條，上面有我的身份證號碼和家庭住址，還有手印。”趙廷玉苦笑了一下后收起借條，將那一萬塊錢遞給了王海。

　　一眨眼，王海進城打工已經快三個月了，這期間，他除了將那一萬塊錢寄給妻子外，再也沒有跟家裡打電話，原因是他們那兒山大溝深，比較偏僻，接個電話要去鎮上。

　　這天，正在工地上忙碌的王海忽然接到妻子打來的電話，說家裡的新房子已經修好了，能否回家一趟。王海一愣，修房子，修什麼房，大旱之年，糧食欠收，哪有錢修房子？此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王海急切地問妻子：“你是不是將那一萬塊錢給修房子了？”因為在今年大旱之前，王海曾跟妻子念叨過，家裡那間破房子快要倒了，如有錢，首先要翻修，否則倒塌傷人，難道……

　　這時，妻子在那邊大聲說道：“不是你叫人來修房子的嗎？”

　　“我叫人修房子？”王海更加糊塗了……

　　妻子在電話中告訴王海，一個多月前，他們家來了一個外地人，說是王海打工所在單位的領導，因王海見義勇為獲好評，單位決定給他獎勵一筆錢，可王海死活不要，最後才說服他，由單位派人給他修幾間新房子，王海因工作忙碌和作見義勇為演講報告沒有時間回來。王海上次給妻子寄那一萬塊錢時給她順便說了一下他勇救了一個人的事，此時，妻子相信了那個人的話，隨即，那人叫來施工隊，日夜加班修建，房子眼下已基本上修好了。

　　聽了妻子的敘述，王海雲山霧中，這世上哪有這樣天上掉餡餅的怪事，他立即放下電話，找到打工所在單位的領導，可對方說沒有這回事。難道是那個趙廷玉局長。他急忙聯繫，可此時他還不知道趙廷玉是哪個單位的局長，經過詢問，原來是城建局的。王海立即通過“114”查到了城建局的電話，問趙局長在不在。對方告訴他，趙局長出國考察去了，得一個月才能回來。沒辦法，自己得回去一趟，在跟單位請了假，趕到家時，新房子早已修好了。王海一見，房子太漂亮了，這時，鄉親們紛紛前來祝賀，誇他有出息。由於施工隊已走，他問不清這房子是誰給他修的，但王海已猜出十有八九是那個城建局趙局長修的，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趙局長這麼重情義。

　　在家小住了幾天後，王海又來到了打工的城市，當天晚上，在和工友們聊起家鄉的旱情時，其中的一個工友忽然說：“王海，你知道嗎？你那次相救的那個趙局長是個大貪官，已經攜巨款以考察為名跑到國外去了。”

　　什麼？王海一聽腦袋當時就炸開了，趙廷玉是個大貪官？他搖晃着頭有些不相信。那位工友隨即從旁邊的抽屜里翻出一張晚報遞給了他，只見報紙上白紙黑字，說趙廷玉貪贓枉法已經跑到了國外，司法部門正在立案偵查。

　　此時的王海放下報紙，立即跑出門坐上車來到了市檢察院，在證實了趙廷玉畏罪潛逃后，他很後悔地自言自語道：“早知道他是個大貪官，我那晚救他何用？”檢察官一聽，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王海就把如何救趙廷玉到最後趙廷玉給他家修新房子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之後，王海說道：“趙廷玉借給我的那一萬塊錢我馬上想辦法交給你們，他給我家修建的那座新房子估計有三萬多，我馬上就給妻子打電話，通知給賣掉，將款項悉數交來，我不要他的贓款。”

　　從檢察院出來后，王海立即給妻子打了電話，細說了趙廷玉的情況后，他一再叮囑妻子趕快將那新房子賣掉，搬回舊房子居住，房子賣掉后馬上給他打電話，將錢匯過來。

　　這事完后的一個禮拜天中午，王海正在工棚里和工友們在吃飯，一輛小轎車忽然停到了他們的工棚前，從車上下來一個人，王海一看，當時就愣住了，原來是那個大貪官趙廷玉，他不是攜巨款逃到國外了嗎，怎麼……

　　正在王海納悶並準備轉身走時，趙廷玉走了過來，大笑道：“怎麼，是不是把我當成大貪官了，哈哈，我是趙廷玉不假，但我們市屬單位有兩個趙廷玉局長，我是文化局的趙廷玉。”

　　啊，原來是這樣，王海一下子醒悟了過來，他走上前握住趙廷玉的手問道：“真的？”見趙廷玉點點頭，他笑道：“啊呀，嚇了我一大跳。”隨即，他把去檢察院和叫妻子賣新房子的事說了一遍：“趙局長，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你怎麼能掏錢給我修新房子呢，我擔當不起。”

　　趙廷玉笑道：“請你放心，我那錢是乾淨的。上次小飯館吃飯，你對那一萬塊錢前後的態度，我覺得裡面有隱情。正巧幾天後，我到你們省開一個文化方面的會議，會後我按你留下的住址去了一趟你們家，那兒太偏僻了，太落後了，於是我找到當地一個朋友，並叫家裡人火速寄去三萬塊錢幫你修了幾間新房子，你那舊房子，快要倒了。”趙廷玉頓了頓后又接着道：“我做出這樣的決定，是你的品質太偉大了，你妻子根本就沒有病，而你卻把那一萬塊錢給了村裡的打井隊。”

　　此時的王海低下了頭：“雖然乾旱國家大力支援，但畢竟財力有限，為了給鄉親們打井，我騙了你，對不起你。另外，趙局長，這一萬塊錢和那新房子錢我一定還給你，這與救你是兩碼事，人做了好事不一定非要得到回報。”

　　趙廷玉接過話頭說道：“這次我去開文化會議，感受到西部地區尤其是一些偏僻地區農村文化太落後，農民好苦，既然你執意要還錢給我，那你趕快通知你妻子，那房子不要賣了，就算我捐款給你們村修了一個文化站，那一萬塊錢呢就作為圖書經費。另外，我想好了，把你們村作為我們文化局的文化對口幫扶村，圖書由我們不定期捐贈，好讓農民多讀書，多學技術，多長知識，建設好咱社會主義新農村。”

　　此時，王海的眼眶裡已涌動着激動的淚花：“那我就代表鄉親們感謝趙局長了。”邊說邊跪下了……

　　（責編: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