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中篇小說）連載

　　（10）

　　“哥要娶的是梅子，又不是她爹！”“她爹再怎麼不好，那不是她爹的事兒嗎？跟他閨女有啥關係呀？”

　　“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

　　——根嫂覺得女兒的這些話有道理。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心理矯正與考量之後，她終於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他想去找旺叔，讓他去杜小川家給旺真提親。

　　在去旺叔家的路上，根嫂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我這頭兒同意了，還不知道杜小川那老東西同意不同意呢？哎！管他呢，問問再說。

　　杜小川一個人坐在沙發里，一邊喝着茶水，一邊聽着收音機。

　　他，時而直起身子，兩隻手放在膝蓋上揉搓，眯縫着小眼睛半天不動；時而身子倚靠在沙發里，一雙手放在腦後，仰着頭，緊閉雙眸，眉宇間無規律的蹙動。別看他耳朵在聽收音機，腦子裡卻一直在合計着梅子和旺真的事。他心裡明鏡似的。她早就看出了女兒的心事。這些日子女兒心情不好，他心裡也像貓抓似的難受。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他看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他在觀察着女兒的同時，心裡也在不停的合計着：究竟咋辦好呢？自己又不能上趕着去找根嫂說這件事。自己又不好意思主動去找媒人戳和這件事。但這件事最終得有一個人去捅破才行。他皺了皺眉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長長的吐了出來。他把眼睛睜開，猛地站起身。

　　他覺得自己這會兒應該穩住架兒，絕不可以慌張；他想再等等，再看看，看看根嫂有什麼反應。

　　梅子從外面回來了，不與爹娘搭話，就徑直走入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杜小川看了看女兒的房間，又轉過臉來看了看從廚房走出來的老伴兒，心中頓生茫然。他又坐回了沙發里。

　　豆花從廚房輕手輕腳走了出來，她一邊解着圍裙，一邊慢慢的挨着杜小川坐下，用眼睛瞟了一樣女兒的房間，悄聲問道：“咋啦？”

　　杜小川撇了一下嘴，又搖了搖頭，沒有作答。

　　忽然，聽到外面有狗叫聲。他們兩口子一起站起身，往窗外看——是旺叔來了。

　　“旺叔今兒咋這麼得閑？”杜小川和豆花幾乎同時問。

　　“呵呵，”旺叔笑盈盈的說道，“我今兒來是給你們道喜來啦！”

　　杜小川兩口子被旺叔這句話弄的不知所措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你們就別瞅了，我就直說了吧：旺真他娘托我來你家給旺真和梅子提親！不知道你們兩口子同不同意？”

　　“同——”豆花興奮地差點蹦起來，她想說“同意！”可是，“同”字鋼蹦出口，就被杜小川給堵住了嘴。

　　“這個事兒——這個事兒——有點不好辦那！”杜小川撓了撓頭髮，現出一臉的為難，他賣起了關子。

　　“怎麼就不好辦了呢？”旺叔追問道。

　　“我們兩口子倒好說，可就是我女兒怕是不同意呦？！”杜小川又瞅了瞅豆花。

　　旺叔早就看穿了杜小川的心思，也知道他肯定會這麼說。心想：看來不往你身上扎一錐子，你是不知道疼啊！於是笑呵呵地說到，“呵呵呵，這事兒好辦。只要你們兩口子同意，梅子那塊沒問題。梅子回來沒？”

　　“梅子回來了嗎？”杜小川朝豆花擠了擠眼睛問着豆花。

　　“嗯——她——”豆花結結巴巴沒法回答了。她用眼睛敵意地使勁剜了一眼杜小川。

　　這時，梅子忽然從房間走了出來。

　　“你看看你看看，這孩子，啥時候回來的呢？我們都不知道。”杜小川假裝不好意思的解釋。“快過來，你旺爺爺來給你和旺真提親，爹想知道，你同意不？”他眼睛緊盯着女兒。

　　自打旺爺爺進門，梅子就一直站在裡屋門口，耳朵緊貼着門，偷聽着他們的談話。聽着聽着，實在忍不住了，就推門而出。她沒有馬上回答爹的問話，而是笑盈盈的給旺爺爺倒了一杯茶水。

　　旺叔覺得機會來了。就拉着梅子的手問道：“方才你爹說的話你也聽到了，現在你給爺爺一句痛快話，你同意不同意？”

　　梅子的臉騰地一下就紅到了脖子根兒。作為一個女孩子家，當別人這麼直截了當毫無掩飾的問你——尤其又是談婚論嫁的話題的時候，一般的女孩子都會羞澀的跑掉。其實，此刻的梅子，心中萬分欣喜，欣喜地都不知說啥好。她本是說不出口的。可是，當她看到爹那張老謀深算苦於心計的臉的時候，她的思想陡然間改變了。她的心一下子就沉穩了許多，也忘卻了羞澀，許是跟爹賭氣的緣故吧，聽旺爺爺這麼問自己，像是沒有通過大腦過濾，就直白的應道：“我同意！”說這話的時候，她用眼角掃視了一眼爹，然後又給旺爺爺杯子里添了一點茶水，就害羞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進得屋來，心砰砰跳個不停，她又忍不住把耳朵貼近門，想知道爹是咋說的。

　　其實杜小川心中是特別高興的，他也早就盼着能有個人來為梅子提媒。可是沒想到這事兒來的這麼快，這麼急，好像他還沒有完完全全想好這事兒旺叔就來了。

　　此刻的杜小川，腦子裡在飛速的旋轉着：不能就這麼輕易答應了這門婚事。他還想治一治根嫂，削一削根嫂的霸氣。

　　“啊，這個——”杜小川又在現了當年當大隊書記時的官腔，擺起了架子，慢條斯理的說，“旺叔，你也知道，我跟旺真他娘……”

　　“得得得，你可別再提你那些丟人現眼的事兒了！”豆花沒好氣兒的用眼睛剜了杜小川一眼。

　　“我這個人你也知道，大大咧咧，什麼事說完就沒了，從不記在心上，可是旺真他娘不可能像我這麼大度。這件事兒，容我和她娘再好好商量商量，過幾天知會你一聲。”

　　“那中。”來旺叔起身告辭。

　　來旺叔走在去根嫂家的路上，心裡這個樂呀！他想扎一紮杜小川，沒想到梅子這一針比自己扎的還重——一句“我同意！”指戳杜小川的心窩子。呵呵，我走以後，杜小川自己痛去吧！

　　梅子送走了來旺爺爺，跑回屋，一頭扎在床上，嗚咽不止。

　　豆花把杜小川拉到屋裡，用手指着他的鼻尖問：“你究竟想幹啥？”

　　“你是咋想的呢？”豆花用哆嗦着的手指了指杜小川，又指了指女兒那間屋子，氣得呼呼喘着粗氣。

　　“哎呀！這點事至於把你氣成這個樣子嗎？”他又眯縫起了小眼睛，皮笑肉不笑的哄着豆花，“我和根嫂的事兒……”

　　“行了行了！你那點兒破事兒若不提還好點，一提起來，我恨不能殺了你都不解恨！”

　　“哎呀，看看你，這事兒我心裡有數，它黃不了，它還得成。過不了幾天，旺真他娘還得上趕着來提親。不信你等着瞧。”杜小川像是胸有成竹。

　　杜小川轉過頭來，看了看梅子的房間，他的眉頭緊鎖，心生幾許怨氣：你這個死丫頭，你就氣我吧！那麼大個閨女，竟然說出那樣的話來，不羞人。他覺得自己的心裡好痛。自己的全盤計劃都讓這個死丫頭給攪亂了。“哎！氣死我了。”

　　旺叔去杜小川家提媒走了以後，根嫂的心就一直懸着。她就知道杜小川那老傢伙，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孩子們的婚事的。

　　“旺叔，你看這事兒咋辦好呢？”根嫂不知咋辦了，想讓旺叔幫着出個主意。

　　“你別著急，”旺叔笑了，“沒事兒的。”

　　根嫂看着旺叔——他的笑讓她感到發懵。。。。。

　　“咱以後誰也別再提這事兒了，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杜小川不是讓咱們先等着嗎，那咱就等着，等着。”

　　根嫂送走了旺叔，回到屋裡，她不明白旺叔這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