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珍》11---修水渠（下）

　　天還黑着，官笙就爬起來，穿上厚厚的棉襖，扛着鐵楸就出了門。來到后河，這邊已經站了很多人，德隊長和會計尹得志已經在岸堤上等着了。

　　“咋么來這麼晚啊，天都快亮了！”尹得志見他從遠處走來，扯着嗓子就喊。

　　“誰說不是，第一天幹活就遲到，再這樣就扣你公分！為共產主義做貢獻都敢偷懶！”德隊長見尹得志都敢搶自己風頭，也憤憤地喊道。

　　說話間張官笙已經走到了跟前。

　　“不是說好五點集合的嗎！俺又木有遲到，憑啥扣俺公分！”張官笙也不示弱，回應道。

　　其實，他心裡明白，這尹得志仗着是尹來福的兒子，對他根本不放在眼裡，現在故意找他的茬。而這尹來福正是抄張家的掀起人，除了上繳的那一部分錢財，尹來福從張家也撈了不少的好處，當然這也少不了村長杜閑那一份，他自然成了大家打擊的對象，以至於現在變成了公然挑釁。

　　“遲到了還這麼多廢話，扣你半個公分！”尹得志舔着臉洋洋得意而又不屑一顧地說。

　　“你別欺人太甚，不就仗着自己老爹有幾個破錢嘛，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木有王法了不成，你別忘了自己怎麼發家的，還不都是俺家的，還要臉不！”張官笙越說越來氣。

　　“你---你---你血口噴人！誰---誰---誰說是你家的了！你家的都交---交公了。”尹得志被張官笙這麼一說，自己心裡也沒底，這玩意動氣手來吃虧的還不一定是誰，眼看着張官笙都有掄鐵鍬的架勢了。

　　“算了，以後還有的機會收拾他！”尹得志心裡想着，轉身對官笙說道：“這次俺就放你一馬，以後再遲到一定扣你公分！哼！”說罷，轉身向河下走去。

　　這德隊長見平時老愛搶自己風頭的尹得志竟然被自家侄子給嚇住了，心中不禁竊喜。

　　“哎呀，官笙啊，沒事了，有德叔在，看他尹得志敢扣你公分不！”德隊長走到張官笙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說，一臉的堆笑，讓張官笙一陣倒胃。

　　張官笙扛起鐵鍬看都不看德叔一眼，徑直朝岸下走去。

　　德隊長自討了個沒趣，也惺惺地走開了。

　　話說這尹得志被官笙嚇唬住之後，近一段時間竟也不敢再找麻煩。然而平靜后的暴風雨更可怕，尹得志這種小人怎麼會甘心被張官笙給嚇唬住呢，他一直在想着如何治得這張官笙，也殺殺他的銳氣，奈何張官笙一不遲到，二不偷懶，一時也沒找到機會，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照實憋屈了一段時間。

　　一天中午，幹活回來的人都吃過飯躺岸邊擋風的地方休息，尹得志沒事就哈着手閑溜達，突然他看見張官笙的鐵鍬插在地上，而人卻不見蹤影。他靈機一閃，眼睛一轉，頓時來了精神，躡手躡腳地來到張官笙的鐵鍬旁邊，四處張望了下，大家都在睡覺休息，就算有人看見了，誰又敢吭聲。他拿着張官笙的鐵鍬來到一隱秘的地方，又取來一把小刀，在鐵鍬根部劃了一個深深的口子，又躡手躡腳地把鐵鍬放回到了原處，心中不免竊喜，趕忙沒事兒人似的吹着口哨走開了。

　　張官笙中午吃飯時多打了點飯，害怕閆珍和孩子在家吃不飽，趁午休的時間端着飯就送回了家。

　　從家裡返回后，稍微休息了一會，德隊長就吆喝着大家趕緊幹活。

　　張官笙哈了口氣，雙手搓了搓，又哫了一口吐沫在手上，抓起鐵鍬，插在地上，腳下用力一踩，咔嚓，鐵鍬斷了。這可是公家發的鐵鍬，這弄斷了公家的東西，就是幹個十天也賠不起啊。

　　張官笙見鐵鍬被自己弄斷了，急的頭上冒出一身冷汗，旁邊一起幹活的人有的唉聲嘆息，有的偷笑，有的則繼續干自己的活，像沒看見一樣。

　　此時，躲在遠處觀看的尹得志見狀，忙起身，大搖大擺地過來了。

　　張官笙正蹲在地上看着被折斷的鐵鍬，他也納悶，這一上午都沒事，剛才自己也沒用多大力氣啊，這鐵鍬咋就這麼容易就斷了呢？！突然，他發現，鐵鍬折斷的地方很整齊，明顯是被什麼禮物切的一樣，轉眼一想，這張官笙就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

　　尹得志已經走到了跟前，看着張官笙着急的樣子，他心中簡直樂開了花，差點都哼起曲兒來，不過這個時候他還得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張官笙，你竟然把隊上的鐵鍬給整壞了，你是何居心，是不是想偷懶啊，這肯定要扣公分的嘛，不僅如此，還要賠隊上一把新的鐵鍬。”尹得志得意地陰聲怪氣地對着張官笙講。

　　一開始張官笙還沒多想，以為自己弄壞的，但他看到鐵鍬時就猜是尹得志乾的，因為在這裡他就跟尹得志有比較大的矛盾，其他人雖然都離他遠遠的，都盡量跟他撇清關係，但也沒有什麼大的矛盾。當張官笙聽到尹得志上面這番話之後，他就斷定這一定是尹得志搞得鬼，看他這小人得志的噁心面孔，不是他還有誰。

　　張官笙心裡越想越來氣，他已經幾次讓着尹得志，偏偏這尹得志還不知趣，竟然這麼大膽地陷害他，張官笙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

　　“說！是不是你乾的！是不是你搞得鬼！是不是你故意陷害俺的！”張官笙猛地站起來指着尹得志問道，臉憋得通紅通紅地，眼鏡瞪得很大，像是要吃人一樣，一隻手緊緊握起。

　　“張官笙，你可別竟說瞎話！你說誰幹的？！誰搞的鬼？！誰故意陷害你了？！你再這樣子我可對你不客氣了！哼”尹得志也不甘示弱，湊上去反問張官笙。

　　這時已經有好多人圍了過來，看着眼前這出鬧劇，就像是在看電影，也許這挖水渠的日子實在太無聊了，這樣的事情倒能挑起他們的興趣，此時倒把鐵鍬插在地上，雙手拄在上面，撐着頭觀看着，就像是在看電影。

　　“不是你還能有誰！你欺人太甚了！”說著張官笙照着尹得志的左臉就一拳揮了過去。

　　尹得志沒想到張官笙真敢動手打他，一時沒做好準備，被他這一拳打的頓時眼冒金星，原地打着轉，找不到了方向。

　　“你他媽的敢打我！狗娘養的”尹得志定了定神，邊罵邊衝著張官笙打去。

　　尹得志天生繼承了尹家人的矮小，而張官笙則正好繼承了張家人的高大，最主要是近日來勞苦幹活練就的一身肌肉，這尹得志哪是張官笙的對手，張官笙三下五除二就把尹得志撂了一個跟頭，尹得志不服，從地上撿起剛折斷的鐵鍬桿，衝著張官笙就掄了過去，張官笙連忙一個哈腰，閃過了從頭頂襲來的鐵鍬桿。尹得志見沒打着，就掄起鐵鍬朝張官笙胳膊打去，張官笙用一隻胳膊一擋，另一隻手連忙過去抓住鐵鍬桿，用力一轉，再一拉，鐵鍬從尹得志手裡滑了出來。

　　此時，看熱鬧的人害怕這倆人打着自己，忙躲得遠遠的，繼續觀看，一邊看還一邊議論誰會打贏。

　　德隊長吆喝完，剛回到岸上躺下想睡會覺，突然就聽到了下面的爭吵聲，接着就打了起來，他連忙就從岸上跑了下來，吆喝着“別打了，別打了，住手！”

　　奈何兩人打的正凶，哪裡聽得見他的吆喝。

　　“都愣着幹嘛，還不幫忙上去拉仗！”德隊長見兩人不聽自己的話，轉過頭來對着人群喊道。

　　眾人見隊長都喊話了，多少也得聽點，給隊長個面子，別到時候給自己小鞋穿。於是紛紛放下手中的鐵鍬，過來把兩人拉開了。

　　尹得志和張官笙依舊罵罵咧咧地不肯就此住手，尹得志肯定是吃了大虧的，這事情的發展他真沒有預料到，有點措手不及。

　　閆珍正在地里忙活，突然聽見有人說，后河裡有人打起來了，她就知道可能是自己丈夫跟人打起來了，這種情況她之前也是有預料的，畢竟這張尹兩家自來不和，況且這尹得志還咄咄逼人，處處找機會找茬，而自家德叔雖是隊長卻也不向著自家說話。閆珍放下手中的活，趕忙向後河跑去。

　　來到后河，閆珍看到丈夫被幾個人拉着，尹得志也被幾個人拉着，兩人依舊罵罵咧咧着，丈夫右手托着左胳膊，尹得志鼻子則還在滴着血，閆珍知道，這次丈夫闖大禍了。

　　尹來福聽說自己兒子被張官笙給打了，連忙也趕了過來，心疼地看著兒子，口裡不斷念叨着“沒事吧，這兔崽子咋這麼狠哩”。

　　德隊長見這尹來福來了，雖不敢去得罪他，但畢竟是他抄了他大哥得家，也不待見他，簡單地說了句“您來了”，便不再搭理他，他一邊招呼大家散開幹活去，一邊把張官笙和閆珍帶到一邊去狠狠地訓了一頓。

　　這尹來福衝著張官笙喊了一句“這事兒沒玩，你給我等着瞧”，便攙扶著兒子回家了。

　　閆珍見丈夫傷得也不輕，跟德叔道了別，也攙扶着他回了家去。

　　德隊長見兩個當事人都走了，想想應該給杜閑報告下，這事兒肯定免不了被他知道，還是自己提前去說明情況的好。於是，他叫大家繼續幹活，不許偷懶，自己倒背着手朝杜閑家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