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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自言自語系列之死生之間

手機:M版  分類:思想鉤沉  編輯:pp958

  偶爾闖到這裡,興之所至翻些平日所思所想或塗鴉或抄摘的文字試貼上來,都是寫給自己的東西,姑且名為自言,大家不吝指正。不知道音頻如何能夠貼上來,因為自己還為這篇塗鴉是讀過史鐵生的文章有感,於是輕輕朗誦過,是為自語。

  之一

  像是多年前的一幕……

  媽媽微笑着哼著兒時的眠歌,輕輕拍打着快要入睡的二姐,二姐輕聲慢語的呻吟,應和着母親——這其實是自己的淚眼中的幻化……其時二姐就快要死去,晚期癌症折磨之下極度消瘦又浮腫青紫,雙眼暴突五官扭曲狀如魔鬼一般了。

  也只有自己的母親才會毫不嫌棄忌諱,如此緊緊做這樣最後的擁抱,當媽的白髮蒼蒼,她的確在微笑,狠狠的扭曲着微笑,輕輕唱起歌謠,給自己就要早逝的曾經如此優秀的黑髮女兒,而病房四周親人們,早就是唏噓一片了……

  我完全面無表情,而實際上,內心有如刀片劃過,早就是殷紅一片血色痙攣着抽痛,也只有在整整兩年之後的這個寒冷冬夜,才敢悄悄用文字幾筆帶過……

  當時我惡狠狠堅決趕走了老媽

  我知道她根本無法承受

  從此,從葬禮到墳墓

  也決不讓父母參與和知曉

  但什麼也擋不住

  長期抑鬱和悲傷

  如今,母親也患上絕症。

  死生之間,我又得忙碌起來,心是楸起來的,延長甚至無意義徒勞的延長,為的是化療之後凋光頭髮的面龐還能微笑,還能微笑的就一點,這是我人生的意義之一,不是嗎,在我奔波於藥房和病區之間,深深刻印和標記,今年的成都,堵車,灰霾,和晚來的冬天,一樣深刻記憶。

  似乎很久以來隨便那一年命運也沒有讓我好過過,總讓我拚命忙碌,掙扎,讓我感觸生命的本底,讓我死生之間在徘徊流轉。

  之二

  死亡是接踵而至的。

  那年,一向健康的老岳父走在前頭了,不期而至的死亡,直到我推着老頭子走向停屍房時候,小巷子顛簸着推車的感覺,老丈人屍體在我眼前節律的搖晃着,四周滿是清晨市井中的吵鬧聲音,醫院食堂做早餐的蒸汽撲面而來,都很不真實呈現着。

  他的確是死了,身體冷,硬,蒼白亂髮在晨風中飄飛,因為久插呼吸器還歪斜地張着帶血絲的嘴角,我能做的就是盡量為他整理一切,還按摩了許久的下頜為他閉上口腔。從此,再也沒有人能聆聽這位華西老牙醫從孤兒到右派的一生故事了,那些民國時代的傳奇、人物、際遇和悲歡,那些荒唐年代的經歷、慘痛和掙扎,曾經在那些發黃的舊照片背後的際遇,那些故紙堆裡面埋藏的,都永遠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我一直想從老爺子那裡傾聽一些真東西想作為下一代的精神傳承,也為他兒女沒有子承父業而遺憾,而生命之脆弱和短暫,直接以絕望來代替你的遺憾。

  老爺子冥冥中似乎是聽到什麼召喚似地,發病之前悄悄去看老伴的墳頭,然後隨便你如何努力挽留也沒有用,堅決地匪夷所思地走了……

  然後就是二姐,兩年前的那天,替她換衣服仰面之際她已經衰弱的不能咯痰,一窒息便隨即死去,照顧她的護工年輕而單純,長期的相伴已經具相當情感,第一次目睹死亡,情急之下衝出病房,在門外又氣又急又怕地大哭起來……

  瞬間所有人都出去了,很奇怪,逃避死亡?……只有我一個人,靜靜在病床裡面輕手輕腳打理二姐,要快,不然身體就要涼了硬了……親愛的姐姐,你的弟弟是一個獨立特行、痴愚頑劣的傢伙,潦倒,顛沛,零餘,很長時間從家庭到社會無人能容,一以貫之的真誠善良到處受盡欺辱和冷漠。只有你用最大的愛意和善意來寬容慰藉來指點讚譽來扶持支撐,讓我不至於徹底沉淪且能時時奮起掙扎生存下來,你就是我這個漠然世界中某種最深意義上的幾乎唯一的親人……但是,現在,你凌亂地橫陳在我面前,用你的完全醜陋扭曲屍體和魔鬼般可怕的面孔告訴我,生命和現實可以有多麼酷烈是吧……

  至今,我不敢回憶你,因為佔據我全部腦海只有這具屍體,所謂曾經你的青春你的美麗一切隨風而去……至今,家裡所有的人也從不提起你,也絕少談及你……至今,姐夫也在恍恍惚惚中一個人度日,在你發病之後從生到死他沒有離開半步,這感動了整個病區和醫院,但感動不了死神……他說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了,這輩子無論生死也不會分離,更不會再抉擇。

  姐夫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有大半年了,我有些訝異的看着他,事實上是關心——他的精神狀態,萎頓滄桑,畢竟還得繼續生活下去。在我眼裡姐夫不是一個成功的人,全部精神世界和現實需求事實上都押在二姐身上,中年喪偶,意味着什麼……不由得一聲長嘆。一次偶見到他也在寫着什麼,一首長詩,是這麼開頭的:

  橋上的孟婆還在端着那碗湯 ,

  如雪的髮絲在冷風中飄揚,

  淡漠的臉上寫滿亘古的滄桑 ,

  冰涼的眼神見慣了多少浮世的情殤

  ……

  這個忌日的冬夜,夜霧裹挾寒冷,侵襲着我這個樹林子里的寓所,隱隱地彷彿有什麼在招引預示着什麼……二姐的墳距離我很近,這我知道,雖然,已經遙遙相隔着生死了。死生之間,卻本來就沒有什麼距離,所謂生命本無意義,要看你怎麼努力賦予它的意義,而死亡,永遠不期而至,對於每一個人,他就是你的整個世界的絕對終結徹底否決。逃避市井的喧囂,靜聽天籟。

  二姐一走,總冥冥中覺得生命有盡頭且不遠矣的感覺,不由得加快腳步,為的是在生命之中,多爭取一些什麼,哪怕僅僅是多感覺一些什麼,勞頓,冥思及生活重壓之下,從來覺得自己不會存活太長,帶着對生命盡頭的敬畏,努力做一些什麼,抓住一些什麼,把每一天當成最後一天。

  那是思維中最深沉最偏執最沉重的一種。怕來不及的感覺……

  之三

  對死亡的觸摸,始於從醫生涯的開端,雖然,從行為上,醫學生時代就敢於夜闖太平間查閱並解剖死者,但……其實迄今從來沒有習慣過,沒有任何生物會習慣死亡……記得最真切感觸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5.12地震之後闖進入災區搶險,遍地死亡的氣息和景象,短短兩天之後救出活人便漸少,耳聞目睹手摸懷抱肩扛幾乎全都是死亡聲音景象和氣息,其狀之殘酷今生僅見,也希望最好今生僅見,迄今少與人語……

  一周年紀念那天幾個當年的志願者找到我,說是老大咱們聚聚喝點小酒紀念一下吧,在他們開的酒吧搖曳燈光下,一件小事浮現起來,當時我的救護車已經成為運屍車,運屍途中目睹一老人獨自路邊打理死去的孩子,十分吃力。不忍卒看,立即停車叫下所有人員前去協助,言談之中方知老頭找尋自己兒子兒媳不到,只找到自己孫女便是這樣…於是,路邊,目睹三代悲劇的瞬間…,這,這無常的生命,還有沒有邏輯呢?

  搖搖頭,俯下身體去幫助,這女孩子九歲了長得結結實實,清清秀秀,可那是生前了……屍體經雨水浸泡愈發沉重,也只有親手觸摸屍體你才知道那種僵直冰冷萎黃浮腫感覺,眼珠渾濁如死魚,完整的面孔後面就是頭顱破碎,觸目驚心的口子和斷成三截的殘損……我們竭力幫助大爺清洗、整理、縫合,把女孩子儘可能打理的乾乾淨淨,其實能夠做的就這些,也就這一點安慰活人的象徵意義,我甚至不好意思辭行,帶隊悄然離去。

  大爺居然是向我們走的方向下跪了。這個細節也是一年後聽同行談起方才知曉,因為這種情形在我,是絕不回頭永不想看。我所知道當時大爺毫無表情和絕少話語,這是極度刺激下情感空白表現,心理自我保護的一種。我當時注意的是我一直找不到地方無法好好洗手,接觸了一天的死亡身上沾了屍液和碎組織必須急於清理了,觸摸死亡的感覺很,不,好……

  談及此處,幾個男人忽然隱隱有些動容,一時無語,這個小小事情成了記憶上的一個死結,他們的敘述,不僅變成本地報紙上一塊豆腐乾文字靜靜的貼在這個酒吧的牆角,而且,以後,甚至變成吧主自己拍的敘事視頻里深深埋着的一個情結……

  然而,死生之間,語言的盡頭,任何的表達和舉動,都是空白和漆黑之間的徒勞,匆匆之間,快鏡頭一般,過場走人,來來往往,其實都是一個方向,走走停停,拿的都是單程車票,人生就是一場不算愉快的旅途,無論景色多麼宏闊,無論人生怎麼無常,自己常常只能像孩童一樣,無助無奈的張望,這一路上,大概,也只有越走越長的遠方,越走越短的人生,越走越急的歲月,越走越遠的夢想。

  自己從醫者許多年來,見慣了生死,這刻板的死亡程序,這庸常生命流程之外,生命在自己心底,無論是誰,總在自己心底,只是些每一個自我的感同身受,一些關乎時間的稍縱即逝的感覺。我們迷戀而感喟,生命本身在各種不可預期的境遇下所綻放的不可預見的狀態。而每一個生命,都意味着一個不確定:經歷的不確定,靈魂的不確定。“我們試圖用影像承認這一點,承認我們骨子裡對生命的誠懇,對生活的虔誠。不佔領道德的制高點,也不屈從世俗評價體系的定性定調,是不是可以稍稍將無序務虛一點的東西實在的錨定在一個意義的範疇上,可憐的一丁點意義,愛火花在永恆的黑暗長久的一閃?”……

  之四

  那麼是否活得越久,便感知的愈多 前不久,楊絳迎來了自己的百歲壽辰。百年楊絳憑藉她的學問與修養,贏得了世人崇高的敬仰。然而人們在追捧她的時候,卻很少有人能真正走進她的心靈深處,去體味她難言的傷痛。

  1994年,與楊絳相濡以沫了一輩子的錢鍾書住進了醫院,從此纏綿病榻。不久,女兒錢瑗也住進了醫院。兩家醫院相隔大半個北京城。為照顧錢鍾書父女,80多歲的楊絳天天來回奔波,辛苦異常。想想,這些事對於一個80多歲的老人該有多難。可是她一肩挑起,義無反顧。楊絳說:“鍾書病中,我只求比他多活一年。照顧人,男不如女。我儘力保養自己,爭求‘夫在先,妻在後’,錯了次序就糟糕了。”

  人,終是生命之過客。1997年3月4日,被楊絳稱為“平生唯一傑作”的愛女錢瑗因癌細胞擴散在沉睡中去世。她竟走在了父母的前面。白髮人送黑髮人,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劇痛?楊絳怕錢鍾書接受不了打擊,不敢直接告訴他錢瑗已去世,她花了10天時間將錢瑗的死訊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滲透給錢鍾書。或許真的是因為女兒的死對錢鍾書打擊太大,一年後,錢鍾書在過了他88歲生日後不久,也離開了人世。臨終前,他一隻眼睜,一隻眼閉。看到這,楊絳低下身子貼在錢鍾書耳邊說:“你放心,有我吶。”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楊絳說:“我們三人就此失散了。就這麼輕易失散了。現在只剩下了我一人。我清醒地看到‘我們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棧而已。家在哪裡,我不知道。我還在尋覓歸途。我正站在人生的邊緣上,向後看看,也向前看看。向後看,我已經活了一輩子。人生一世,為的是什麼呢?我要探索人生的價值。向前看呢,我再往前去,就什麼都沒有了嗎?當然,我的軀體火化了,沒有了,我的靈魂呢?靈魂也沒有了嗎?有人說,靈魂向來處來,去處去。哪兒來的?又回哪兒去呢?”

  夫死女亡,對於任何一個女人都是揪心的痛。痛極之處方顯平靜。人間不會有單純的快樂,快樂總夾帶着煩勞和憂慮,人間也沒有永遠。“鍾書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到哪裡去呢?我壓根兒不能逃,我得留在人間,打掃現場,盡我應盡的責任。”

  走過了一個世紀滄桑歲月的楊絳,經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劇痛,但她始終隱忍、堅貞,始終哀而不傷。她在生命的磨礪中早已經參透了世事。在百歲生日來臨時楊絳寫下了這樣一段話:“我今年一百歲,已經走到了人生的邊緣,我無法確知自己還能往前走多遠,壽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凈這一百年沾染的污穢回家。我沒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過平靜的生活。細想至此,我心靜如水,我該平和地迎接每一天,過好每一天,準備回家。”

  如今,楊絳正以一種豁達的心態靜靜地等候生命最後歸宿的到來。楊絳曾用英國詩人藍德的一句詩來表達自己對生命與死亡的看法。詩是這樣寫的: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愛大自然,其次就是藝術;我雙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

  楊絳的生命長度已是我的兩倍有半,忽然在生命的盡頭,有一種可以秋葉之靜的審美感覺,靜候生命歸宿的到來,也是可以靜謐祥和,那麼,在紛繁複雜之外,普通如我的一般的人們,那就熱烈的生活,安寧的面對離去 有如日本人櫻花人生觀?

  當然,熱烈的生活那是我們的絕對重心,因為,我們實在是要死很久……涅槃、輪迴,哪怕是下地獄回答判官的詰問,在我看來都是很溫馨,那是證明我們事實上還活着,這些關乎宗教及傳說的內容,只不過是我們的內心終極安慰……

  白駒過隙的日子,環視着客觀世界,亦無非是在動蕩中往返於此次與下次的短暫平衡,這是物理學的基本原理,我則是在此刻的短暫平衡之中,凡間自己的小樓里淺淺的幸福感和溫情暫時的浸潤,總有一天父母老去,兒子遠遊,這裡人去樓空之際,自己枯坐小樓,靜候春華秋雨,是否還能充實練達,即不心若枯井,也無悵然幽怨,只是靜默的,靜心的聽時間老去的聲音,有悟無傷。

  …

  之五

  死生之間,這個題目太大,本身無解,生之憂患,死之畏懼,但自己的一支禿筆,掛一漏萬,言不及義,徒留下在自己的感覺之中筆觸游移文字若干,靜夜之中,經常把終生游移於生死之間終於不久前也死去的史鐵生、他的相關文章拿來讀一讀,大家的作品,究竟不一樣,聽一聽自己的朗誦,雖然20元的麥克風和自己不做電台業餘主持已經荒疏多年的普通話已很不入流,但足以令那些活在自己時間中的童年,姐姐,親人,故友,來來往往的人們,在我半夢半醒的靜夜冥思的空間中,緩緩交融流淌在一起……

  佛說,死即是生,一進一退,自如真性,三世因果,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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