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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窗落破走馬塘

手機:M版  分類:遊記隨筆  編輯:小景

  張春耘

  千年古村走馬塘已經在心中存在了很長時間。據說村中明清古建築眾多,民風淳樸,文物古迹也很多,按記載:自北宋至明清千年以來,這裡陳氏家族中前後出過進士76名,任職地方官吏161人,被譽為“中國進士第一村”。這對於任何一個愛讀書的人來說自然有特有的引力——更不要說除了讀書,還愛遊山玩水與尋幽探古的我了,我希望能在那裡找到進士的精神與動力。

  走馬塘村位於寧波鄞州區茅山鎮,地處鄞南平原,依傍奉化江支流東江,離市區說起來也不過20公里。五一節期間的一天上午,我與妻從江東興寧橋橋洞下坐約半個多小時的開往茅山的中巴,再坐幾分鐘的三輪車就到走馬塘村了。

  走馬塘村四周為護村河,成長方形格局,通過平橋與外界聯繫。穿過氣派巍峨矗立於村口公路邊的“中國進士第一村”的新建牌坊,步行不遠就到達了走馬塘村東南側的紫來橋。紫來橋取“紫氣東來”之意,已經頗有些年月了,橋下多塊刻字的條石與石塊在無言敘述着它久遠的過去,但橋面也已經是現代的水泥路面,如同一個只穿了蹩腳西服上衣的古人。從橋頭向村中遠眺,我沒有看到很出色的綿延老房,眼前卻多是粗糙的水泥路與一些近年所建設的不甚豪華而普通的農宅。自古推陳出新,但此時我倒不覺得是周圍崛起的一大批新居而使老宅相形見絀,恰恰相反,我覺得在顯得樸實和厚重的老宅周圍,新的住宅實在是醜陋粗糙,鮮有美感可言,使得整個村子就象一個本該樸素的農家女子卻意外的塗上了劣質的口紅。也許是還未開發的原因,也許是歲月滄桑的本然,第一印象之下的古村在我心中不由地產生了一些落差。

  帶着淡淡的失望從紫來橋進入村內,首先看到的是浙江大學將這裡列為中國古代史研究基地的石碑,旁邊茅草與垃圾環簇,表明這裡確實蘊涵著不少的歷史沉澱,但又似乎已經被遺忘。自紫來橋沿南街穿行不遠就到老街了。老街並不長,大約有二、三十米的樣子,為沿街木質二層樓,可以看出這裡過去是商業所在。但與其他具有區域歷史商業中心地位的古鎮商街不同,規模小而沒有什麼老字號,估計當時也只是為村中解決日常所需而已。在老街的木牆板上,一些文革期間的毛主席的語錄還依稀可見。這讓我感到村中會有很多舊跡原味保存的同時,也顯出了與其他市郊村莊發展的停滯與落後,令人有點難以置信這會是在今天日新月異的寧波。老街東面就是“遺忠堂”,門口坐了很多閑聊的村民,而兩件明代雕造的石鼓也成了休閑的座椅,由此我推測這裡就是所謂的“擂鼓牆門”。院內很是雜亂,放了很多農家的器具雜物,堂上的匾額陳舊卻也古樸,但不知道是這裡文脈已經斷裂,還是如今村裡也已經沒有什麼秀才與老先生的原因,在堂前所掛的76名進士名錄的書法很是毛糙,實在不能恭維。進士之村不應該沒有書法功底深的老人呀!不知道是許久沒有遊人來訪了,還是司空見慣了,村民對我的好奇與探幽只是以“沒有什麼好看的”簡單做答。“遺忠堂”前街道北有小水漕旁一位大嫂正在洗衣、淘菜。水漕面積不大,但有一塊“公禁”污物入池的古碑很值得揣思,我不禁想起了“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的詩句,做人如此,保護環境又何嘗不是如此?在沒有“源頭活水來”的地方,只有保護才能讓一方水保持清凈,否則只能是“挖了填,填了再挖”的徒勞。

  走出“遺忠堂”繼續向西就到了位於村子西南角臨河面水的新陳氏祠堂。祠堂相對就大一些了,墨牆高聳,“福”字頂懸,門柱上是 “直聲振趙宋,忠節耀朱明”對先人讚譽的楹聯。只是門鎖緊閉,讓我無從瞻仰其中。祠堂前面是一片相對開闊的平地。正南不遠是進士橋,破舊不堪、亂石雜草覆蓋下已為時光所廢棄,但是我依然覺得這才是古橋,這遠比現在經過改造過的紫來橋顯得有古韻。祠堂西南牆樓相連為一東向兩層老房,為過去村碼頭所在。房子有兩根柱子已經被現在的紅磚所替代,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此處境界頗為和諧靜謐:綠油油的稻田一望無垠,幾條廢棄的水泥船側沉岸邊,一塊塊鏤空的拴船石上刻滿了時間的印記,樹蔭下洗衣的村婦一聲聲擊打着石板,幾隻悠閑覓食的草雞在踱來踱去,偶爾若干小鳥飛停於樹枝頭或屋檐坡頂,還有雜草、苔蘚……,一切都寫意素描出了一個無為的古村頭的農意韻味,只是幾根電線杆子似乎是田園感覺的敗筆。根據水系的連接,從這裡懸帆啟航可直達杭甬運河以及更遠處,為過去村民進出外面世界的港灣,更是那些進士跳出農門后的起點所在。面對靜止不前的河水,我不禁感慨:“昔日在此人行遠,求得功名盼早還。如今碼頭已無帆,河畔滄桑沉舊船”。

  “先生塘隱先生柳,君子河開君子花”。繞過祠堂就到了西面護村河——君子河畔。君子河說起來也是一段普通的南北向水塘,只是因為名字而顯得與其他三方的護村河而特殊。“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我想這裡一定隱含着陳姓祖先對後代讀書作人的期盼——即“凡從這裡走出的陳氏子孫一定要成為堂堂正正的君子”。看岸邊基本上還都是老宅子,於是我們就從小巷走了進去。小徑通幽,曲曲折折,裡面很多老房子已經破舊不堪,傾斜而存,有的已經不成樣子,框架岌岌可危。尋覓中,邂逅了很少的住家很少的人,但也幸得他們指點,在這裡,也就是祠堂北面一處住宅的東牆,我們看到了走馬塘最為精美也最具代表的石窗。在高大的馬頭牆下面:石窗雕花鏤空,質地古樸,研磨精細,咋一看決不認為是石而成,卻似木窗塗了一石質感的塗料。現在石窗為了保護已經固定住而不能開啟,上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有了一條很明顯的豎向的裂紋,讓人遺憾。走馬塘是以石花窗為建築的亮點的,也是建築的主要特色所在。在隨後的行走中,我又不時的看到很多的不同的石窗,大都用青石、紅石雕作而成,有長方形、正方形、圓形,石窗的圖案大都為驅邪、保安、招財、祈福,但是損壞者甚多,一些窗中間的部分石紋已經殘缺不全了,讓人痛心。

  君子河的中間是團橋,此橋不知道有什麼來歷,但是我想:也許就是四面被河包圍的村中有才人的意思吧。沿河槽邊中間道路向村裡東走,就到了村子的中心所在——“蟹肝臍”。蟹肚臍不大,因形如螃蟹的肚臍得名。池水碧綠河岸彎曲如勺,東南岸邊有一棵千年古樹,鬱郁蒼蒼,虯枝傾斜向北伸入池中,水中一石柱支持樹榦,形成了樹附石的奇觀,倒影相對如天地之間兩樹石相連。仔細前看:樹身已經中空,長滿了雜草與苔蘚等植物。而更令人稱奇的是樹冠之中還有一側枝迥然相異,葉子大小形狀分明不同,老樹之上不知何時又長出的新樹,形成了罕見的子母樹,如一老嫗拄着拐杖而懷抱幼孫。這棵樹雖是走馬塘的一個代表,但樹是不大的。古樹,水塘,映襯着北面的青瓦黛牆、檐牙高挑的大宅院,我失落的心在這裡稍有雀躍,感覺別有江南。只是蟹肚臍也已經被水泥磨平,埠頭的感覺沒了,而象個小曬場。為一時之便將村中的石板道路附上水泥,我覺得是一種傷害。說實在的,在任何一個古鎮,我都很忌諱看到水泥和瓷磚。面對眼前的畫面,我覺得這裡的空曠對耕讀人而言似乎有一種品性蘊涵其中,那就是“含蓄謙虛”——是追求腹中有華章的陳家前輩對於子孫做學問的暗暗忠告,而且這也一左一右,與並列於村東側的荷花池所體現的“潔身自好”情操一起構成兩大寓意深刻的品格訓則。雖然村子里的大院大都是只有大門而沒有鎖的,但在池邊一家理髮店前,卻有兩塊斑駁的大石鎖,不知道已經在那裡沉睡了多少年了。我無法推測其最初的功用,也許是為了系舟之用,也許是為了鎮宅之用,也許……,但是我覺得其似乎更是為了鎖定“含蓄謙虛”和“潔身自好”的讀書做人的道理。也許這是我的多心,但在我看來這真的沒有一點一絲的牽強。

  從蟹肚臍左側轉門進入高大的大宅故院,很長的房廊,裡面空蕩蕩的,一排近二十間上下兩層的樓房,只有幾戶老人在留守。院子狹仄,幾個大的水缸顯得引人注目。也許這原本是廂房,只是後來才隔開的,因為這是東向的。窗戶很舊了,有些已經腐爛,但是上面精緻的木刻花紋還是很好看的。從此院走出,過一小巷,忽聽得人聲喧鬧,在擔心誤闖人家的躊躇中眼前豁然開朗,兩桌人正在觥籌交錯,似乎正在舉辦家族的喜宴。定睛打量,原來這裡就是“贍袞堂”——走馬塘最有價值的文物“手繪祖像”就供奉在這裡。在微笑與冒昧中我們輕步走進。堂內正中上方是“贍袞堂”的巨大匾額,下面據說是貼在壁中的斑駁報帖,但是被櫥窗遮掩了,讓我不得而見。十餘幅明清時代的工筆畫像分列左右。畫像有的為一人,有的為二人,也有的是三人,或着紅,或穿藍,或披黃,人物沒有什麼特殊感,但是畫面細緻精美而古樸,感覺很傳神。面對也許還不能稱得上歷史人物的前賢,耳聞後人酒席上的歡聲笑語,我覺得他們一定是很欣慰的。能永遠的俯視後人生活於幸福,這是一種多麼偉大而又平凡的福分呀。芸芸眾生經千古,幾人世代面兒孫?

  從“贍袞堂”另一側出來,我們又到了蟹肚臍西側的“貽谷堂”,曾是清末老中醫陳松濤坐堂號脈之處,是寧波地區保存最完整的百年私人診所。大門緊閉,穿縫隙而觀,裡面“涵碧廬”和栽植奇卉靈草的“百草苑”是一片荒寂,草木盎然,雜亂無章,已經完全荒廢了。我不知道“醫”在這裡為什麼沒有得到傳承與延續:論說中醫是可以偏安一隅,而不怕巷子深的。也許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影響,但這我無法得知。

  沿路繼續折折前行,就到了最為開闊的村東部中心荷花塘了。荷花塘面積約千餘平方米,此時正荷葉田田,一涵碧綠,塘中央有二條石砌的獨板橋,人行其中遠看去就象是走在了荷花中間。據說陳氏以耕讀傳家,門風極正,取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與“剛直不阿”之喻,要求子弟以荷為做人的規範,故在家門前挖這二畝水塘,盛植荷花,我想這就是君子河畔的所謂“君子花”吧。荷塘邊的民居,稱之為“中新屋”,大多保留着青磚粉牆飛檐翹角的古典建築風格,只是中間有一座現代的小樓多少顯得不和諧。中新屋座南朝北正對荷花塘,佔地近4000平方米,是走馬堂目前最有古韻、規模最大、人氣也相對旺的地方,數十戶分享五個天井。也正因為人多的原因,這裡有兩個小煙雜店可以買點東西。荷花塘是妻子在整個村子中感覺最好的地方,在岸邊還有幾處石凳可供人休憩,我們背依老宅,面對荷花在這裡停留了好長時間。

  從荷花塘出來,妻已經有些疲憊了,但我依然意猶未盡,繼續執着北上。在村子相對偏遠的東北面,有一處臨河住宅後門我覺得意境很好:石橋邊,兩門相依;一門在右,連着石板的小巷,轉彎即可進入家門或出沒於村落中;一門在東,下沿是一個石埠,可以行船到家門,拾階而回歸。石埠之上,一照壁孑立,上有石窗,雖然已經破了,但是古韻猶在。此門的顯露結合與水陸一處的形式,讓我不禁想起“轎自門前進,船從家中過”周庄的張廳,只不過那個是內外分離,而這個則是更直接的”一處兩門雙路連”了。另外還有一個慈蔭堂也在這次返程中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大宅院印象。雖然因為大門緊閉,我與妻沒有進去,但是從其門前的樹木花草以及建築外圍上眾多的精緻細部可以看出,這裡是一個真正的大宅院。但令我失落的是:此處卻不是哪個陳家的進士所修,而是一個上世紀在上海經商獲利的的族人所建。

  “舊時王榭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在走馬塘的很多老宅的門廳以及屋檐下有燕子棲息。這一方面讓我感到了這裡淳樸的民風,但是更給我的是一種對物是人非的社會變遷的感慨:進士世家已成過眼的煙雲,此地只剩下了對生活也不甚滿意、對當地政府不及時投資深度開發此處旅遊資源略有微詞抱怨的農民。這,我從現有走馬塘人重複了很多次那不滿的“這是個窮地方”的所言所感可以覺察到。面對如今的走馬塘,我感覺實在是很破落與不起眼。可以說這裡目前最氣派的就是村口新修的“天下第一進士村”的牌坊,也正是這“天下第一進士村”的名聲也才不時吸引人來,而其他則相對平常,對一般遊人而言魅力也不是很大。說實在的,此前我還對今年五一期間寧波周邊景點介紹中沒有點出走馬塘感覺奇怪,現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以普通者的眼光看,這裡目前確實不適合旅遊,而今天這裡除了我和妻兩人,也確實沒有別的遊人。

  天近中午,我們也已經走了大約2個小時,我與妻想找個飯店,特別是那個所謂的“進士飯店”,結果一無所獲,我們只能以帶來的休閑食品充饑。事後我想:這裡的進士在成為進士之前,不過也是一介貧窮學子而已,不過也是粗茶淡飯,也許也要為一日三餐而讀書發愁的,經常上飯店下館子是很難進士的,也許這就是造就“寒門進士”的基本動力。因此可見:在人生的長河中,貧窮與落後也未必是壞事,富庶與繁華也未必一定是好事。至少走馬塘正是因為落後,才可以保存了古舊;至少正是因為貧窮,才不斷的進士輩出。

  “大巧若拙、大匠無名”,名字是一個人一生的體現,也是一個人最珍惜的字詞。就我的名字“春耘”而言,我不僅珍惜,我更作為一種人生過程來篤行實踐。不知道是走馬塘最出色的是窗的原因,還是我一貫喜歡說文解字,沉溺於文字遊戲的原因。當走馬塘的一切經歷過我的腳步(根據村子的格局,我們的整個遊走路線基本上是一個封口的“巳”字,出發點就是位於“鉤”點的紫來橋位置,然後形成封閉回到了原點),當一切都瞭然與胸的時候,我心中突然覺得走馬塘其實就是陳家最先來此定居的二祖陳軒的一個自我作品,一個自己給自己刻寫的印章。因為我覺得:整個走馬塘村其實就是一個“窗”字:四面的繞村河道是窗的四邊框,而中間的宅院、街巷與河道、塘池等則勾勒出了中間的窗欞與花紋。而“軒”與“窗”是相通的。這是我的猜測,但我想這也是一個對文字有特殊情節文人的共鳴。因為我覺得就走馬塘的上祖------原明州知府陳矜而言,之所以選擇葬在鄞縣的茅山,是名字的深意與他自覺的命理使然:“鄞”字有“陳”字一半,“茅”字有“矜”的一半,而且有“草”覆其上的,因此到此知府的陳矜一定認為這裡就是自己的百年之地,於是沒有葉落歸根。父親的心意兒子一定是知曉的,父子在思想上也有一定的傳承。於是,陳軒在為父守陵、讓父在異鄉安命的歲月里,也深思熟慮為自己勾勒了一個命運之字,這個字就是可以代“軒”的“窗”。甚幸,依父墓茅山而南居,這裡天造地設有走馬塘可以讓其選擇。只是這麼多年了,無人理解,無人洞悉其陳軒老人的想法而已。其實陳軒才是走馬塘陳姓的開創者。而村子的格局決不是此前人們認為的是按照天圓地方的宇宙觀思維而創意的。因此在這個角度上,我覺得,走馬塘,最應當紀念的應當是規劃與創建此村的陳軒,而不是後來居高官、也有好名聲的陳禾等後人,尤其對於此村此姓而言。

  “寒窗十年讀書苦,書中自有黃金屋”,對於走馬塘的衰落,我覺得是特殊的原因使然。這裡應當說是出過很多高官的,可是卻沒有什麼真正突出特別的黃金屋般的大宅院留下,不要說與遠處的山西喬家大院、王家大院比,就是與其他水鄉古村周庄、西塘、同里等相比,也有相當的差距,這不得不讓我思索他們的財力問題。我想這一定是此處進士全為清官的原因:陳家的荷花精神讓陳家的進士沒有象很多地方跳出農門進龍門的人斂財歸鄉,以光宗耀祖,奢侈張揚,而使村子中豪宅代出。可以試想:如果在七十多進士中只要有少數可以“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那麼這裡也許就會出現不止一個象同里古鎮因任蘭生一樣退而思過而構建的精巧絕倫的“退思園”了。另一方面,也許是其後人都似其上祖陳矜——總可以把異鄉當故鄉,走出去就一去不復返的緣故。但也許正是如此,陳姓人才能一直保持着一種農家的清貧,激勵着後輩人不斷的勤讀、走出。一個又一個的人才成為進士而走出了,自然這裡也就越來越破落了。之於今天,我認為這更具有社會的意義:一個出了這麼多官的地方卻遠比那些出了幾個富賈的地方要平常的多,要破落的多,這對今日許多為自己營建豪宅、甚至修造豪華墳墓的腐敗官吏不更是一種有力的鞭撻與無言的指責嗎?作人為官要有荷花的精神,如果能起到這樣的昭示,我想走馬塘也就在破落中不破落了。因為這種破落,我覺得更值得尊重與瞻仰。

  走出村子,我與妻子站立於牌坊下,看着“中國進士第一村”下的“一清二正勛名振朝綱,四靖三清德望聞鄉里”等讚譽的聯句,不禁陷入了對走馬塘的深思。走馬塘是平常的,這裡也許不應當作為“進士第一村”來定位,因為進士只是一個結果;這裡應當說是中國傳統社會的縮影——一個農家通過讀書不斷改變自己的村子;這裡是陳姓進士萌發希望,奠定人生基礎的地方。因此我對於別人稱走馬塘為“四明古郡,文獻之邦,有江山之勝,水陸之饒”的說法是不認同的,我覺得這裡說是“千年古村,一脈相承,世代耕讀、田園而樂”似乎更為確切。此外,與一般的文化古鎮相比,我在這裡也沒有發現什麼孔廟或寺廟。我想當年這裡的進士一定都是一代代靠自己在石窗之下勤讀而成才的。這裡只有祠堂,而且有幾個,我想這裡一定是記住了祖先前人的訓導,而一輩一輩的自發努力的。因此,我覺得這從旅遊的角度也多少顯得尷尬,進士文化其實是成為進士的文化,而在歷史的長河中,這裡的進士也多少顯的渺小了。而又於沒有什麼稱道的讀書故事流傳,這使得教育的意義也蒼白了很多,顯得不夠有力。如果這裡也能象24孝一樣,有76個,或者有幾個進士刻苦讀書而成才的典型傳說就好了,也許有……,但是已經遺忘。

  走馬觀花走馬塘,進士世家進士庄。

  代代有人讀寒窗,成才為官在他鄉。

  清廉荷花淡淡香,寒窗落破祭祠堂。

  進士如今都走光,千年古村已變荒。

  從走馬塘歸來,我覺得作為一個經歷過千年科舉制度的古村,對於一個崇尚“學而優則仕”的家族,走馬塘具有家族傳承的典型的標本意義,其家族的精神與教育是很值得深思與研究的。但現在作為一個建築旅遊意義上的古村落-----我是失望的。因為我感到:隨着經濟的發展與社會的浮躁,今日的走馬塘也許破落的不僅僅是老宅以及其上的石花窗,逐漸的在失去古香古色,而且也許更重的是在失去一種傳統的精神,過去那種“寒窗苦讀”的精神在歲月的洗禮下也已經在逐漸變得淡薄,再也難讓人體會與感動。物是人非,有形的古窗的毀壞,固然令人可惜,但那個也許還可以修復,可是那寒窗的精神如果一旦消失,那麼也許更令人痛心,更讓人感到失落。不知道走馬塘在什麼時間會重新得到好的開發,但是我衷心的希望其不論怎樣,不要忘了散布其間眾多“刻”苦讀書 的“寒窗”精神,不要忘了蟹肚臍的“含蓄謙虛”的品格,也不要忘了荷花池的“潔身自好”的操守,因為進士為官固然重要,但是君子河的不變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清香意遠,雋永深邃而值得後人體會,而財富名利不論有多少,在歷史過程中,對於個人永遠只不過是“走馬觀花”的感覺而已,物質可以傳承,但只有精神與思想才值得懷念。願走馬塘後人永遠不要辜負先祖的用心用意,也願更多的今人——尤其是經歷過寒窗耕讀而位居高官的曾經的農家子弟能夠從中得到一些感悟與啟示。(張春耘寫於寧波05年5月6——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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