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小小鳥

　　我是一隻小小鳥

　　雅蘭/文

　　晚飯後我一個人慢慢地挪向寢室，夕陽的餘輝將我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四周靜靜的，唯有我的影子陪着我。心裡有種酸酸的感覺湧上喉頭，漫上鼻尖，浸入眼眶，我甩甩頭，努力抑制着不讓它流下來。近來常常這樣，不自禁地傷感，不自禁地落寞，不自禁地感到孤單。對了，就是這種孤獨的情緒包裹着我，讓我欲罷不能，主宰着我的喜怒哀樂。

　　有同事三三兩兩相約出去逛街，遠遠地看到她們在向我招手，我無力的搖搖頭，勉強揮揮手向她們示意。明知跟一群人出去就會非常的熱鬧，在加上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來車往，即使是胡思亂想也會被城市的喧囂和繁華充塞得滿滿的，但我還是拒絕了，因為在熱鬧的人群里我反而會感到更加的寂寞。我想還是回“家”吧，如果賴以棲身的寢室可以算做家的話，我寧願把自己一個人扔進那間大大的空蕩蕩的房子里，陷入深深的思索或者神遊里......

　　打開門，明知不會有什麼值得驚喜的事情發生，但我還是渴望有奇迹的出現。我甩甩頭，自顧自的笑了，笑自己已不是什麼小姑娘卻有着如此天真的想法。唉，生活好像把自己磨礪得沒有絲毫的情調，每天都是這樣三點一線，規律得就像一天定時的三餐飯一樣。關上門，我深深的吸口氣，在室內走了一圈，莫名的來了興緻，想跳舞，真的，那一刻好想好想跳舞，想跳曾經教過孩子的舞蹈。那些舞蹈離我好像已經有幾個世紀那樣遙遠，但是在那一刻我好想在房間里旋轉，彷彿又回到“5.12”以前，我還是一個教師，帶着孩子們在校園裡奔跑，嬉戲，舞蹈......但是時光不能倒流，被震魔肆虐得體無完膚的校園不會重新變回原樣，被震魔奪走生命的孩子不會回到我的身邊，被震魔掠走的笑容不會燦爛......想着想着我就越來越渴望舞蹈，為自己，為孩子，為這空蕩蕩的屋子。沒有旋律，沒有音樂，但我的心在歌唱，我慢慢的在房間里揮舞着雙臂，儘力的在腦子裡搜索以前教孩子的舞蹈動作。我越是想回憶過去而腦子裡越是一片空白，我頹喪的弓下身子，用雙手緊緊把頭抱住，努力，努力，一切還是白費.....我忘記了過去，我只是記得那搖晃的瞬間，大地顫抖的一刻......我再用力的搖搖頭，用力將自己的靈魂推進時光的隧道，我彷彿又看見一點記憶的亮光在一閃一閃，那一幢高大的建築物里有着許多快樂的孩子的身影，似曾相識，那種親切的無邪的氛圍象磁石一樣吸引着我，讓我不忍離去......音樂好像從心的某個角落緩緩的流出，我開始跳着自己才懂的舞蹈，而我的身邊有許多雙眼睛盯着我，是仰慕的眼光。我知道，只有那群可愛的孩子會用這種眼光看她們的老師，滿心裡是歡喜。我努力的跳着，盡量讓我的舞姿柔美一點，放慢一點，這樣孩子們才能跟着我一起跳。但是，整個房間只有我和令人窒息的空氣，孩子們在哪裡，我為自己的痴狂發笑，我離開了他們，離開了學校，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但我還是會想起他們，留戀他們。

　　寂寞象風一樣有一點縫隙就跑進來包裹我，撕裂我，但是我不會向它低頭，我努力讓自己快樂。真的，當你想擺脫寂寞的時候它卻更努力的纏繞你，我跟它默默的較量着。突然，一隻鳥飛進我的房間，是從陽台的門縫裡溜進來的，小小的身子在房間里來回飛翔，既有對陌生環境的好奇，也有一點迷惘和恐懼。那樣子好像我，總想忘記過去，追尋另一種活法。我本來把門拉開一些，讓它飛出去，但是小鳥的形單影隻讓我倍感可憐。“唰”，我用力把門關上。

　　孩子的天性回到我小小的身體，我在房間里狂奔，追逐這隻迷路的小鳥。它好像嚇壞了，在房間里上下左右飛躥，我嘴裡不停的叫着：“小鳥，我不傷害你，我是你的朋友。”那一刻，我彷彿忘記一切，我只想逮住它和它說說話。我忘記人類的語言跟鳥類還是有區別的，溝通還是有障礙的，但是我就想把它握在手裡，讓兩個不能交流的人和鳥在寂寞的房間里傾述，給彼此勇氣！小鳥不斷的扑打着牆壁和門窗，我還是不停的追逐......累了，我們兩個都不想在做這個無聊遊戲的時候，小鳥落在牆角里，我放棄打開門窗，輕輕的將它握在手裡，像是一件易碎的珍品，我小心翼翼的捧着它。我清晰的看見它的頭部因為猛力撞擊牆壁和門窗而掉了許多羽毛，它小小的身體在我的手心裡簌簌發抖，眼睛充滿了絕望和掙扎。我的眼睛里寫滿了憐愛，但是小鳥怎能懂得？我喃喃地說：“小東西，你就是我！”霎那間，我有把它養起來的衝動，把它放進籠子里，讓它與我朝夕相處，日夜為伴。腦子裡又浮現孩子的身影，他們和我一樣，驚喜地看着小鳥，想把好吃的零食偷偷帶給它。但我總是會好言勸說他們放飛小鳥，因為鳥媽媽會因為找不到小鳥而傷心難過。最終，小鳥會在孩子們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飛走，我會笑着告訴他們小鳥會帶着許多鳥朋友來看望大家......

　　我笑笑，彷彿孩子們都用希冀的目光看我，我拉開門窗，夜幕已經降臨，外面燈火閃爍，我遲疑了。天黑了，這隻無助的小鳥能找到回家的路嗎？我寧願讓這雙眼睛蒙上灰色，我也不要好意的奪去它小小的生命。我返身關上門窗，手一松，讓小鳥自由的找個角落休息吧！今晚，讓我陪伴迷路的你，也請你用鳥類的思維來看待我的善意，靜靜的陪伴寂寞的我。

　　這一夜，我睡得好香甜！

　　一覺醒來，我滿屋子搜尋着鳥兒的身影。我好擔心昨夜它會因為惴惴不安而有什麼過激行為，甚至給我留下一個僵硬的鳥的屍體，那我就無顏面對了。還好，它依然在，好像在盼着天明或者等待我從夢中蘇醒。我們互不干擾對方，我做着每天都要做的那些梳洗程序。臨出門時，我打開了門窗心裡默默地祈禱，祈禱小鳥能順利的找到回家的路，順利的回到鳥媽媽的懷抱。我沒有去趕它，只是把門開得大大的，門外就是遼闊的天空，就是鳥的世界。

　　下班回“家”，如果賴以棲身的寢室算做家的話。我迫不及待的衝進去，既想它因為理解我的善意而留下，又想它通過自己的努力找到出口飛進天空的懷抱，找到屬於鳥的世界。我里裡外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統統翻了一個底兒朝天，都沒有它的影子。失落寫滿我的臉。我跑到陽台。看着蔚藍的天空，廣闊、遙遠，鳥的世界真大啊！彷彿聽到一群孩子的歡呼：鳥兒找到家了！我笑了！

　　鳥兒弱小的身體，運用鳥的智慧投入鳥的世界，我何嘗不能找到屬於我的天空？

　　釋然、微笑，新的希望象此時的陽光照進我的房間，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