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趣

　　過年是孩子們最期盼的節日。一到寒假我就開始掰着手指頭數過年還有幾天，數着數着，過年就到了。

　　除夕這一天，家家戶戶都殺雞宰鴨。大人們擠在一起，沿着屋后小溪的一邊蹲着，忙着拔毛、開腸破肚，為年夜飯做好準備工作，大家有說有笑，熱鬧非凡。而我們小孩則圍在大人周圍，撿拾着雞毛鴨毛和雞內金；我們十分的仔細，不放過任何一根可以利用的雞毛，因為這些東西可以兌換成玩具和美食。

　　約摸年初三、四，不經意間，村頭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金屬敲擊聲，由遠及近，彷彿極有吸引力的磁鐵，把我們的眼球牽引過去；這聲音是我們期盼着的，大家早已把這聲音深深地烙在腦海里，成為揮之不去的印記。雜貨郎來了！孩子們歡呼起來！不待雜貨郎停落，孩子們就抓起自己收集的東西蜂擁而上。只見他一邊放下貨擔，一邊招呼着孩子們，嘴裡不停說著要大家不着急一個一個來。雜貨郎多為廣東“興寧阿哥”，生有一付油嘴皮，一口柔柔的客家話吆喝着：“爛銅爛鐵，爛蓑衣爛薄膜，爛嘀嗒鞋……”略略一頓，又是一聲：“雞毛換線……”這長長的一聲吆喝，抑揚頓挫，極具磁性，不但牽着小孩的心，就連大人也被喊得渾渾噩噩的。我們自覺地排好隊，圍在雜貨郎的身邊，焦急地等待着雜貨郎開張；可雜貨郎好像故意要戲弄小孩一般，慢慢吞吞的擺布他的貨品。先擺出大人用的針頭線腦、日用百貨，然後才開寶一樣拿出孩子們心裡想着念着的東西--瓷鳥和糯米糖。

　　瓷鳥是一種哨，用泥燒制而成，裡面是空心的，外表則用鮮艷的油彩着色，十分的好看；灌上水，從尾巴吹氣就會發出悠揚的響聲，而且，灌水的多少還可以調節音量的高低，好看又好玩，深受孩子們的歡迎。三十年前，物資比較匱乏，商店裡很少有糖果賣，因此，雜貨郎自製的糯米糖也就成了孩子們的最愛。

　　見到瓷鳥和糯米糖，我們又躁動起來，不停的催促雜貨郎加快速度；偏偏這雜貨郎就不急，依舊慢條斯理的，後來，我們不催，變成央求了。雜貨郎好像得到極大的滿足，這才解開包裹了一層又一層薄膜的糯米糖，拿起一片小鐵鏟和一個小鐵鎚，“噹噹當”雜貨郎用小鐵鎚輕輕敲敲小鐵鏟，彷彿發出信號一般，孩子們的情緒平靜下來，不再嘰嘰喳喳，靜候着雜貨郎開始交易。

　　按順序孩子們一個個分別把雞毛鴨毛和雞內金放到雜貨郎指定的容器內，小孩得到的是一個瓷鳥和若干片糯米糖，糯米糖根據你的雞毛等的多少給的。好不容易輪到我，雜貨郎把一個瓷鳥給我，然後用小鐵鏟壓住大塊糯米糖的一個小角，小鐵鎚輕輕地敲着，“叮噹嗒”一小塊糯米糖應聲而落。雜貨郎敲了幾塊糖，用小鐵鏟鏟起，我連忙用雙手去接；雜貨郎的小鐵鏟一翻，糖就落在了我的手裡，這時的我彷彿掉進了蜜罐一般，還沒吃心裡都已經甜透了。

　　也有調皮的孩子偷偷把鴨內金混在雞內金里，想多撈幾塊糖吃，可雜貨郎好像和孫悟空一樣長有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你摻了假。雜貨郎不說話，只拿眼睛看着你，直到你不好意思，紅着臉把鴨內金挑出來。雜貨郎仍然會給你一個瓷鳥和若干片糖，只是在你伸手接糖的時候，他會把小鐵鏟上的糖用小鐵鎚撥出小小的一片，以示懲戒！

　　很快孩子們都有了瓷鳥和糯米糖。大家興奮地使勁地用嚼過糯米糖的嘴巴吹着精緻的瓷鳥，一時整個村莊都響起了快樂的、高高低低的哨聲，空氣中也瀰漫著甜甜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