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季秋，薄涼幾何

　　今年的南京，涼意來的稍嫌早了些，步入八月，酷暑就再也沒有肆虐過，或許連上天也知道南京在辦大喜事，於是賞了青奧會一個大大的臉面，我們也就跟着撿了個便宜。

　　漸入九月，涼意拂面，清晨和傍晚的寒意不禁讓我噴嚏不斷，鼻炎的困擾接踵而來，不知道這是享受清涼還是被涼意虐待，人有時候確實分不清世間諸般事理的界限。我依然像無數個過往的秋季一樣，在微涼的清晨早早醒來，用目光凝視刺透晨曦的那一縷曙光。寂寥的秋晨，蟲鳴和鳥叫是我最熟悉不過的節奏，它們使秋晨顯得更為薄涼和冷清，只有點點寒意輕拂，陣陣秋風掠過，鳥兒在枝頭輕舞。

　　沒有心事時，心淡如菊，恬靜安然，踩着秋霜，迎着晨光，於池邊靜坐，被尚且殘留的幾抹綠色吞沒，望着幾個晨練的老人發一會呆，手邊是喜歡的文字，不用過問秋意幾何，不用趕趟追逐歲月，只是認着我的性子使然，想呆多久待多久。縱使一個人怎樣的心意闌珊，終究也都是一個人的事情，無牽無掛，素貞安然，或許這就是我的幸福。

　　我知道，此刻江南的秋天，其實早已如詩成畫。楓葉染紅了江南，菱藕長滿了荷塘，湖面上煙波渺渺，田園裡四處飄香，累累的果實裝點着庄稼人的臉龐。夕陽下，歸舟一艘艘，唱着滿載而歸的喜悅，漁歌漫天飄揚。良辰美景，賞心樂事，飄向了誰家院？於我，只是覺得冷冷如霜。

　　秋季里本就沒有多少值得期待的日子，就連這一季的中秋夜，月不圓，也不亮，一切黯然無光，一如我的心情。久亦不曾相見的失眠突然而至，我只有睜着眼凝視着凌晨四點黑夜裡的光芒，忍受着想睡卻無法睡去的煎熬，在心底里咀嚼着自責和放不下的諸多哀傷，就如一顆孤獨的樹在凄風冷雨中飄零搖晃。

　　於是，又不由地想起從前。登山，爬高，插幾支茱萸，抹幾滴雄黃，摘幾個野果，逮幾隻魚蝦，再去田裡掰幾個玉米，挖幾個紅薯，拔幾個蘿蔔，順帶拔幾顆花生，這樣的日子早已經走遠了。帶着一個大麻袋去摘棉花，摘豆莢，還有河溝里的大南瓜，屋檐下的大絲瓜，彼時也會埋怨農活負累無趣，愁苦萬分，突然在這一季的秋季想起來卻是懷念萬分，甜蜜紛呈。走來走去，念來念去，曾經心似狂潮，直到沉沉安然，再無可念之人，惟有曾經的純真和質樸永牽我心。

　　“自古逢秋多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潮”。能夠在喧囂繁華過後，在寂寥默然中感知熠熠春光般的明媚和燦爛，望凋零為生機，化腐朽為神奇，不惆悵，不悲苦，不頹廢，不黯然，這等心境和胸懷又有幾人能有？如果把秋比作一位先生，他必然是一位50歲的人，歷經春夏的盎然、熱鬧和跌宕，剛剛開始飽滿收穫的人生，邁開矯健的步伐，走向更為廣闊的人生意境。

　　踩踏着秋的落葉，傾聽着曠野里秋的歌聲，聞着撲鼻而來的桂花香氣，總會在一瞬間驅走所有的不快和不安，不管是放下的還是放不下的，都會被擱置在高高的山頂。望眾鳥高飛而去，風箏搖曳升空，遠山迷濛，近水無痕，便覺一切空靈而輕盈。竟也就忘記了淡淡如水的薄涼。

　　走過又一個秋季，摸過無端而生的薄涼，惶惶也罷，歡喜也罷，都只是必經的路途，漸漸地，就都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