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大塘
手機:M版 分類:親情友情散文 編輯:得得9
老家的大塘 標籤:快樂的大腳
老家在一個叫七塘沖的地方,屬於大別山余脈與長江沖積平原的過度地帶,連綿小山環繞,十多口珍珠似水塘散落其間。小小的村落如同一名養在山林水間的少女,清雅溫婉,質樸大方,這些散落在村子周邊的池塘,恰如裝飾在少女頸上項鏈。大塘,就是這串項鏈上最耀眼的那顆珠子了。
“大”字,在老家的方言中,也念着“代”。大塘之所以大,不是因為她的面積大,而是因為她在鄉親們心目中的地位高。她不僅保護着全村的安全,更是澤潤着全村的幸福。
村子坐落在兩山山腳的開闊之處,左邊是屋背山,右邊是黃菇山,黃菇山後,連着大小瘌痢山。群山之間,三道山窪呈Y字形。中間交匯的三角地帶,有一道攔水壩,積水為池,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三角塘。從三角塘往下,就是毛狗窪。在毛狗窪與屋背山、黃菇山之間,鄉親們不知從何時,建起了一道寬闊的堤壩,於是,就形成了大塘。每當大雨的時候,狂暴的山洪,從山窪直衝下來,在三角塘經短暫的緩衝后,順勢注入大塘。大塘以無限的寬容,迎接着這個撒瘋的孩子。起先是一半澄清,一半混濁,涇渭分明,慢慢的,就互相侵擾、融合,不到半天的時候,整個大塘的水就都變得混濁。山的倒影,這時也看不清,喝醉了一般在水中搖搖擺擺,手舞足蹈。雨過天晴,一塘混濁的水,慢慢的沉澱后,山洪終於變成了一道道甘泉,滋潤着全村。
對孩子們來說,最喜歡莫過於夏日的黃昏,站在塘壩上數村子里的屋脊。夕陽西下,一縷縷炊煙從土牆黑瓦間升起,纏繞過如蔭的綠樹,飄散在藍天白雲間。遠處的田埂上,忙碌的鄉親或牽牛、或拉車,走在歸家的路上。村子里,東家大嬸呼雞,西家大媽喊兒,雞鳴犬吠聲中,傳來了陣陣飯菜的清香。大塘,也漸漸的安息下來,成群的小魚兒,在岸邊嬉戲,水鳥在池塘里悠閑的游弋。水面平靜如鏡,遠的山,近的樹,一個個都恬靜的對着鏡子,梳洗着一天的疲憊。間或有一兩隻鳥兒、雀兒,低飛過水麵,又急投入林,啾啾的鳴叫,從空谷中傳來,掠過水麵,顯得格外的清雅,和着孱孱的流水,流淌出一曲優雅鄉村樂曲。月亮從山林間升上來,遠山暗了下去,水面細波粼粼。年幼的我們,總覺得夜晚黑乎乎的山面目可憎,如同一個個魔鬼,張開大嘴,等着吞噬我們。偶爾傳來一兩聲烏鴉的叫聲,更是讓人心驚膽顫。這時候,大塘壩就成了我們最好的保護。水面上銀色的波光,仿若一把把利劍,可以斬殺一切妖魔鬼怪,而高高的大塘壩,就成了堅固的城牆,保護着我們年幼的心靈。
記憶中,小時候大人去大塘挑水,我總是喜歡跟着,小腳踩着大人挑水時在路上灑下的兩條水印。十四五歲,母親就讓我自己一個人去大塘挑水。記得第一次去挑水,母親反覆的叮囑我只挑半桶水。那是的我,自認為肩可扛鼎,手可舉天,而且,挑個半桶水,也是很沒面子的事。於是試了滿滿一桶水,結果起不了肩。沒有辦法,只能慢慢的減,最終挑了大半桶水。下塘壩,穿村而過,走大約500多米,才到家。剛開始,覺得很輕鬆,大人打招呼的時候,還能回應一下。走到半路就不行了,臉憋得通紅,腰彎得都直不起來,這時候后,村子里的叔伯大媽們,總會很好心的叫我停下來歇息一下,並很善意地提醒我,以後少挑點。如今很少有人去大塘挑水,家家戶戶都是從大塘里引水回家。隔壁左右幾家一起,買一些水管,一頭沉進大塘中間,然後將水管鋪下來,進各家各戶,打開水龍頭,就可以直接用上大塘的水。
老屋房子搬了后,離大塘有點遠,母親都是取井水做飯,每次回去,母親都會抱怨,井水沒有大塘的水好喝了。父親也說,還要是買點水管,從大塘引水過來。在縣城工作了近十年,也欣喜的喝上了長江的水,但那含着氯味的長江水,總不及家鄉的那一方大塘的水來得親切,來得自然。在我心裡,大塘的水有山泉的清澈,但比山泉少一份冷淡,多一份熱情;有河水的厚重,但比河水少一份混濁,多一份內斂;有雨水的靈動,但比雨水少一份輕浮,多一份高雅。
雖經時事變遷,村子有了很大的變化,土牆黑瓦不見,家家都住上白牆紅頂的樓房,房頂也與塘壩一樣的高,村子周圍的一些池塘,有的已經變成了旱地、菜園,有的長滿了蒿禾野草,但大塘沒有變,還是那麼清澈,那麼恬靜,依舊在以她堅強的身軀,守護着我們童年彩色的夢,以博大的胸懷,潤澤着一方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