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有,不再有

　　不曾有，不再有

　　文葉子

　　冬日的太陽像個害羞的小姑娘，早早地躲藏起來，跑進遠山的背後，要回到她那遙遠的家。嬌羞的紅暈帶着倦意，漸漸地飄退，終不着一絲痕迹。下班了，拖着沉沉的身子，我也回家了。乾燥的寒風通過車窗的縫隙，頑固地要鑽進來，嘶嘶地打在臉上。

　　在進入小區的那條路上，習慣性地往右邊看去，找尋，那一滿車紅紅綠綠的水果，特別耀眼。寒風冷冽，他，那水果攤的主人，無顧寒風的洗禮，打亂他那稍顯白的頭髮，十年如一日，在忙碌着，趁着下班的人流高峰期，多賣些果子。我停下來，在他那裡買水果，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買他的水果不用講價錢，他都是開最實際的價格，不會短斤缺兩，水果賣得很快，每天都是供應新鮮的，不用我費神。這麼乾燥的天氣啊，得多吃點水果補充水分，每次都是買不少。老闆一見我就露出高興舒展的面容。“老闆，天氣這麼冷，還在賣水果啊！你不冷啊？”“要吃飯啊！”他沖我咧開嘴，一笑，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來，給你個袋子，隨便挑！”挑水果是個享受的過程，個個鮮艷潤澤，發出不同的芬芳，爭相被選，每次我都不知不覺地挑了不少。這次，我選了些桔子、橙子、香蕉。“你住這裡這麼久了，以前你是什麼樣子的，現在你還是這個樣子，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你挺會保養的啊！”“老闆，其實我沒有去保養的啊，只是我沒有給風吹日晒罷了！我都三十多了，02年我剛來這裡住的時候，就看到你在這裡擺攤了，你擺了有九年嗎？”“差不多了，我也三十多歲了。來，稱一稱。”在看稱時我無意中看到，在電子稱旁邊放着幾把瘦小的粉蕉，沒有人留意到它們，也沒有人願意看它們。蕉皮給風吹得微皺，點點發黑，猶如老女人臉上大塊大塊的黑斑。它們像棄婦，被冷落在一旁，無人問津。另一旁的年輕水果們，個個水潤妖嬈，線條優美，明艷動人，令人心生愛意。老闆說：“這些粉蕉還很好的，比那邊那些香蕉還要甜，昨天才擺出來的，風一吹，就變黑了。”“哦？這麼快啊！”我頓時心生憐意，說：“老闆，這些粉蕉要多少錢一斤啊？現在還可以吃的，我幫你要一把吧，免得你虧大了。”

　　回到家，放下那堆水果，沉甸甸的水果，沉甸甸的身子，沉甸甸的思想。眨眼的那一剎那，時光在我手中溜走，霧化，蒸發，無影無蹤，唯留下一絲記憶。賣水果的年輕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呈現個滿身風霜的中年人模樣，習慣性地要彎腰照料推車上的果子，腰也變成那樣子。年年月月日日，堅守在自己的崗位，風雨無阻，為別人提供方便，為了微薄的收入，為了糊口。

　　坐在梳妝鏡前，端詳着前面的那人。微弱的日光燈下，臉白如紙，沒有了透亮紅潤，歲月在臉上留下了什麼？我努力地去尋找它。眼袋、斑點、皺紋、白髮，好像都沒有，眼珠似乎還和以前那樣潔凈。歲月之神難道忘記了我？不，她已經在我的心上落下了深深淺淺的疤痕。心累，疲憊，沉重，無奈，再也發不出那無憂無慮的清脆的笑聲了！或者在某一天，突然之間，歲月之神，發個脾氣，報復性地拿走，拿走了我的好多好多好多。

　　某些東西，有些人從來不曾有，有些人從此不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