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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年貨(原創)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pp958

  一交上臘月,人們便忙活開了,忙活着辦年貨。

  我們住在深山老林里,臘月里的辦年貨成了一件極其勞累的事情。少小的時候家境貧寒,每年的辦年貨成了父母最愁腸的事情:肉是自家餵養的老八眉黑豬,雖然瘦得脊梁骨可以切菜,但畢竟有那麼一頭豬,過一個油汪汪的年是沒有問題的了,愁腸的是要給我們買新衣裳。那時候的布票是按照分自留地的人數分發的,而自留地的劃分年限是以1961年出生為界限的,我們兄弟姊妹七人,只有大哥和父母有自留地,也就是說,一家九口人,只有三個人有布票,在當時,三個人的布票也只夠給一個大人買一身衣服的布料。我家在村子里是最窮的家庭,母親常年有病,只有父親一個勞力掙工分,錢對於我家來說是最稀罕的東西了。即就如此,每年的臘月,父母都要千方百計地設法給我們換上新衣裳,哪怕換一件也好。

  換新衣裳的錢全靠父親割掃帚。平日里要給生產隊出工,只有到了三九隆冬,大雪封山之後,生產隊算是放假了,這時候,父親就纏上毛帘子,穿上麻鞋,踏着沒過小腿的厚雪,進林割毛竹,割回來后紮成掃帚,再用毛驢馱到山外十五里的供銷分社,一把掃帚買一角五分錢。父親一天可以割十來個掃帚,能變賣差不多兩塊錢。只是割毛竹的人太多,近處的都割光了,只好七八十里甚至百里之外的深林里去尋找毛竹。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每天早上八九點父親進林,一直到晚上八九點才回來,有時候到冬夜的十點才回來,好在那時候的雪厚,父親可以拖着捆好的毛竹往回溜,省去了負荷的勞累。雖然如此,每天晚上回來,父親幾乎成了一個雪人,棉褲凍得鐵硬,麻鞋和毛帘子凍成了一個冰棒,要在大火前烤好多時候才能脫下鞋來。等父親脫下麻鞋,褪下毛帘子,我就忙着把它們在炕洞里放好,以便到第二天早晨父親進山的時候能被熏干。

  勞累了一天的父親吃過母親留給他的晚飯,還不得歇息,要把刪好的毛竹抱進屋裡,六十根一把的紮成掃帚,每晚上要扎完十個掃帚才睡覺,那時候,我們早已經進入夢鄉了。父親就是靠着超乎常人的韌性,在每年的臘月末都會給我們大的幾個換上一件新衣裳。母親把我們穿小了的衣裳,翻新一遍改作成弟妹們能穿的衣裳,看起來也像新的一樣。除此之外,母親還要給我們每人做一雙新鞋。就在那滴水成冰的山村冬夜,我家昏暗的油燈下,父親忙着扎掃帚,母親忙着做鞋子,這樣的情景持續了好多年好多年,成了我今生不能忘記的圖像。

  那時候父親辦年貨,要到五十里路外的馬峽去辦。逢集日那天,父親在雞叫三遍就起來生火,熬茶喝,母親忙着給父親做一些吃的,完了之後父親就頂着繁星去趕集了,到晚上八九點才能回來,買多買少的東西,就靠父親的力氣背回來。

  父親老了,輪到我辦年貨了。一交上臘月,每個集日都要到馬峽趕集,買豆腐買白菜買年畫,當然還要買鞭炮香裱紙燭之類的。趕集的前夜,都要做一番計劃,列一個單子,可是趕集回來卻發現又遺漏了不少的東西,只好再計劃再列單子,到下一個集日再去購買。我辦年貨的那幾年,從馬峽到溝口的三十幾里路,可以掏兩塊錢坐奔奔車,進山的十幾里路就要靠人力背運了。那時候的雪很是慷慨,一到冬季,最少要落三四場厚雪,我們的山路,積雪盈尺,沒過小腿。趕集的人們每人負荷四五十斤,艱難而興奮地在山道上跋涉着,累得走不動了,就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歇緩,等到緩過勁來了,再繼續趕路,三番五次的歇緩之後,最後拼着剩餘的一點點力氣,掙扎着踏進自家的門檻,那時候已經是精疲力竭,渾身被汗水濕透了。雖然如此的勞累,心中卻喜歡得很,因為這樣的勞累,就是為了一個豐盈圓滿的年啊!

  自從把家安在城裡之後,免除了辦年貨的負重之累,在解脫之餘又有幾分失落,那種累並快樂着的感覺再也不會有了。然而一過臘月八,看着街道里人頭攢動,手提肩扛地往家裡辦年貨,我就渾身煩躁,便有事沒事的擠進熙熙攘攘的人群,去感受那種忙碌的快活和熱烈。加雜在人群里,隨着人流逛正街,逛小巷,也逛商場,逛夠了也累了,就拎一把蔥幾棵芹菜或者買二斤瓜子提上回家,也算是在辦年貨了。

  就這樣一天逛着買着,不覺已就到了送灶神的小年,剩下的日子就越發急火潦草的忙碌了,三忙兩忙地功夫,除夕已經慢騰騰地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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