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盡緣來(9)

　　問你，有時是否為了心中一段莫名其妙的姻緣，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地尋覓了一番，浪費了自己的青春韶麗，有時是否為了尋求一種心靈的默契和無言的感動，花費了自己畢生的精力，到頭來卻是竹藍子打水——一場空，落下的是一無所有。

　　你說，我才不呢。那種神情讓我為之喜悅不已。

　　而我所認識的瑩卻不是這樣。

　　兒時的瑩缺少父母的愛，因為家裡上有哥哥和姐姐，她又是個女孩子，父母並不怎麼把她當作寶貝，送她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奶奶家，她從懂事起便接受着隔代人的愛，在兒時，她就羨慕別的夥伴圍在父母周圍撒嬌。她只有躺在奶奶的懷抱時里數數星星，天上的星星不知有多少，夜已深了，瑩還是那麼興緻盎然，難以閉上雙眼進入夢鄉，奶奶輕輕地拍着瑩，韻律十足地哼着：

　　扎扎瓣，狗尾巴

　　坐到門口等女婿

　　東來的，西去的

　　沒有一個中意的

　　不知奶奶的歌聲哼了多少遍，瑩在這首祖祖輩輩流傳已久唱得熟透那難以成曲調不成調的歌謠中進入了夢鄉。

　　那夜，不知瑩在夢鄉如何，瑩的臉蛋時不時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月光如水流淌在瑩那綻開的笑靨上，慰得奶奶心軟。

　　等到開始知羞懂事的年齡，瑩和一群年齡相仿的小夥伴玩起了過家家遊戲，瑩羨慕地看着別的小姑娘去當別人的“小娘子”，沒人要她去“新娘”，大家說她是一個沒有父母的野孩子。瑩委屈得哭了，便獨自一人來到不遠處的麥田，那麥田快要進入收穫時節，麥穗大小不一，良莠不齊，瑩在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個最大的麥穗。

　　順着麥壟剛進地不久，瑩發現了一個十分像樣的麥穗，瑩想，前面可能還有更大更好的，於是瑩就拋棄了揀的想法，望着身後自己丟下的腳印，任自己身前的腳步弄得麥桿沙沙作響，她又一個獨自向前走去。

　　走了不長的一段，瑩在尋覓中又發現了一個更顯眼的麥穗，瑩想，麥田這麼大，麥穗這麼多，何愁前面沒有更美更像樣的，於是她又固執地向前走去。

　　不知道經過多少個這樣的鏡頭，瑩已經走到了麥田的中段，瑩被麥穗的大大小小像樣的比較弄得是目不暇接，心情是眼花繚亂，分不清麥穗的良莠，比較不出顆粒誰多誰少。瑩想，再走一段瞧瞧，或許能發現一個更如意的，等到瑩再次回過神來再次比較時，瑩已望見了麥田的盡頭，瑩知道自己挑選的機會不多了。

　　錯過了一個又一個，怎麼辦，眼底的麥穗一個一個不如意難以稱心，那時瑩的臉上掛着美麗的憂傷，瑩走出麥田時，是那麼毅然，手裡沒有一個麥穗。

　　聽到這裡，我為瑩這樣小小年紀，居然為了心中強烈的慾望讓渴望凝聚讓真誠等待讓夢想停泊在心靈的港灣，追求完美能有不去收穫的做法。

　　後來瑩在上完小學三年級時，被父母接到了身邊，與父母在別彆扭扭中上完了初中，那時父親也要退休了，瑩求學心勁不熱，接替了父親的工作走進了大千世界，那時瑩有一口清正純利悅耳的普通話，聽之動心，被安排在單位宣傳部廣播室做起了播音員的工作，隨着時間推移，沒多久，人們都親切地稱她為“礦山之音”。

　　那時瑩已是情竇初開的女孩子，許多男孩兒開始注意到瑩的清純美麗，瑩每次走過人多處，總能引起百分之百的回頭率和身後長短不齊的哨音以及同性女孩子目光的貪婪和嫉妒。

　　十八歲，正是懷春做夢的季節，正應了女大十八變這句俗語，正是瑩姿色迷人、分外漂亮的年月，也正是瑩沒有發現自己一天一天變得漂亮，她不知道在她的身上多了份千奇百怪支離破碎浪漫的傳說。

　　見到瑩，兒時的瑩已出落成一個清純貌美人甜的姑娘，一頭黑亮的披肩發，還有一雙豐滿的乳房向上翹翹的，走起路來微微抖動，高高的鼻樑配着櫻桃紅的小嘴唇，全身都顯示出了少女特有的誘人媚力。尤其是那鴨蛋臉上兩道細細的柳葉眉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明眸如靜夜明月一般清澈透明，如新霞一般澄澈凝練，如泉水一般馨榮涓涓，惹人神思相往。眨一眨眼，就可以使有情人命喪情谷，再眨一眨眼，又能使有情人復活於煦暖的陽光之中，沒有人能招架幾下，瑩的眸子里溢出的柔情媚痴可以使那些有意的男孩子為愛情為痴戀死去活來。

　　那時見到瑩時，已錯過了戀愛的季節，分別多年再次相逢時，瑩已是二十四歲的姑娘，在這之前瑩到底有多少個男朋友，瑩又真心真意地愛過幾次，有多少男孩子全心全意地愛過瑩，又有多少女孩子嫉妒在瑩的周圍總是有一些眾星捧月獻諛附奉的小夥子，見她時，我對瑩的愛情故事已是一無所知。

　　和瑩相逢正是相聚敘談中任歲月流逝，見瑩桌前窗前的鴻雁是接二連三纏綿不斷，那字跡的瀟洒遮掩不住相聚的浪漫。

　　就在瑩十八歲時，礦上分來一批大學生，中間有一位小夥子特別出色，滿臉的憂傷遮不住渾身溢出的才氣，聽他們同學說，這個小夥子是大學校園月光學社的主要成員，因無緣與相戀的女友分配在一起，心灰意冷之下選擇了這個不經名傳的煤礦。

　　也就是在那年，近在三五里之外的縣城，兒時的夥伴中學的同學現在大學既將畢業的莘莘學子手拿丘比特的利箭，幾次努力也沒有射穿瑩那心中愛情的城堡，那字裡行間流出如痴如醉的夢想，怎教人不腸斷心碎，那風流瀟洒的字跡掩飾不住小夥子相思難解無言明喻的煎熬。

　　在以後瑩嫁給我的歲月里，我有幸看到了這個男孩子的信箋，那字裡行間，柔情似水，佳期如夢，遠在千之外有幸踏進高等學府的他在校園因思戀瑩愛不起來戀不能專心，不能日日想見的苦衷，那呢喃的愛之絮語，讀後怎不讓情為之飲泣愛為之血淚成河。

　　分到礦山的那個男孩子，他文采出眾，誰料他還是個吉它手，能彈一手動聽的歌謠，不知什麼時候，那個男孩子喜歡上了瑩，那時他十指間的高山流水遇知音不再清澈，輕攏慢捻抹復挑中的春花江月夜因相聚不再寧靜，不知不覺中的二泉映月和胡笳十八拍在夕陽無限好中少了份凄涼冷清，多了份難言的痴熱，那時有人每天走過瑩的窗前，總能聽見溢出房外浪漫暢快的吉它聲。

　　至於瑩的其它傳說已是殘缺不成章節，礦山小夥子總是在瑩的背後憤憤地喊瑩是小貓，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瑩在眾人的目中走來仍是孑然一人，也就在那時，聽說那個吉它手離開了礦山，去尋找自己的事業和愛情。

　　在別人的目中看來，瑩從來沒有過多的憂鬱充斥心田，瑩在嘴邊總是哼着這樣一首歌謠：

　　鳳凰山下有一為姑娘

　　她的美名傳四方

　　人們都叫她鳳凰姑娘

　　她比鳳凰鳥兒更漂亮

　　鳳凰姑娘，走過山岡

　　誰不回頭留戀的張望

　　她繡的鴛鴦能戲水

　　她繡的牡丹放清香

　　心靈手巧誰也比不上

　　鳳凰山下可愛的姑娘

　　多少人把你來想望

　　少年們都想娶她做新娘

　　你的繡球究竟拋何妨

　　鳳凰姑娘 情歌就唱

　　歌聲悠悠 情義伸暢

　　誰家能摘下梧桐樹

　　根深葉茂 枝兒壯

　　誰家就能引來金鳳凰

　　那是玉女楊玉瑩成名后的一首鳳凰姑娘，瑩唱得那歌兒，讓這歌曲增色調添彩，做着歌美人甜的夢想。

　　夜深人靜，每當瑩獨處時，瑩總是掩不住內心的凄涼，兒時的遊戲如今是歷歷在目，隨着今日的種種遭遇在瑩的筆端落就的日記本上，勾起了人比黃花瘦的悲涼。

　　和瑩相處的時候，總是勸瑩交就一個，瑩搖了搖頭，要麼，找一個稱心如意的，要麼，孑然一人。

　　為什麼這樣？這樣是為了誰？為著一個“過盡千帆皆不是”的姻緣？還是為著一段“腸斷百萍洲”的情結？情感幾經滄桑，付出愛心幾許，或許瑩已是不覺豁然開朗，告訴我，何不能珍愛自己一回的緣由。

　　空氣靜靜的，靜得讓人有些窒息。

　　望着瑩，我已不必傷心。

　　你說，有些機遇，失之交臂就會錯過一個絢麗的人生；有些遭遇，錯過了就會改變你的在人生途中的軌跡，就會多出一段悔恨，告訴我，今日的瑩，不知棲落在誰家根深葉茂的梧桐樹上。

　　你猜猜，望着你眸中流露出來的釋然，我點了點你的留海，幸災樂禍地笑了笑。

　　她呀，不幸啊不幸，如今落在了我的懷抱里。

　　你呀，真壞真壞，就會編這些故事，污染我的過去，就會攥我的淚水，看我饒不饒你。

　　望着你的嬌痴，是我火辣辣不留情的目光，募地，你靨上飛起一朵紅暈，羞澀掠過你黑的透亮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