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盡緣來(14)

　　問你，以怎樣開頭，先講誰的故事。

　　你思索了片刻。先說說秋生和羽的故事。

　　秋生比羽只大一歲，兩家同是老鄉，父母出來創世界就在一起，時間長了就成了世交，同一單位讓兩家來往宛如一家人。隨着單位搬遷，兩家又同時遷移到一個百里之外的小縣城，又住在同一棟樓同一單元，秋生家住在三樓，羽家住在一樓。

　　兒時的歲月如雲煙漂渺已讓你無法替他們憶得清楚，等到開始懂事的時候，秋生常帶着潔和你和眾多童伴一起玩遊戲，共同編織着五彩繽紛爛漫無暇的童年歲月，讓點點滴滴的回憶濺出了一段段天真美麗的影子。

　　滴滴鈴，圍馬城

　　馬城開，叫誰來

　　叫你和你媳婦攻城來

　　那是童年時眾夥伴玩攻馬城過家家的遊戲，童心無暇，難言忌諱，眾孩童七手八腳用綠枝濃葉編了個圈圈戴在秋生的頭上，別出心裁給秋生胸前別了朵紅的襯眼的野花，讓秋生扮演羽的新郎倌。隨後又用野花枝條編了個花冠戴在羽的頭上，和秋生一樣，也在胸前別了朵黃的耀目的小花，讓羽扮演秋生的新娘子。然後讓羽掰起一隻腿，那隻腿和秋生掰起的腿纏在一起，兩人單腳翹立一起蹦蹦跳跳去撞眾童伴單腳翹立圍城的“城牆”。

　　在腿與腿的碰撞中，眾童伴拍着手嘴裡有節奏地唱道：

　　小媳婦，羞羞羞

　　跟着郎倌過日子

　　小郎倌，愛媳婦

　　甜甜蜜蜜忘了娘

　　那時秋生望着羽，眉間洋溢着似懂非懂的歡樂。

　　要不，就是玩和泥巴捏人兒的遊戲，面前和就一堆尿泥，秋生和潔和眾童伴圍在一起捏人兒，目光悄然對望中，羽成了秋生手中小心翼翼迷人的風景，秋生成了羽眸中絢麗多彩的風光。

　　一不小心，秋生讓羽在眼底用手心慌地碰碎了，羽在秋生的手中因為驚措撞碎了。不要緊不要緊，揉碎了撒泡尿再重新和和，和好了再捏捏，今生有的是時間，今天不行還有明天，捏好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秋生想，羽也這樣想。

　　背起書包，到了該上學的年齡，秋生下樓后總是喊羽一起上學去聽課，下雨了兩人同頂一把傘身子挨得緊緊的，下雪了兩人手牽着手，颳風了秋生頂着風讓羽跟在身後，教室里一張課桌上寫作業文具盒內鉛筆不分你我彼此，課桌中間等到別的同學已划三八線時，在他們的課子中間從沒出現那讓人懂得男女之別知羞害臊的三八線。

　　等到開始能產生流言的季節，秋生仍不改每天喊羽一起上學的習慣，那時的羽總是有意落在秋生的後面，遠遠地跟着秋生的腳印，課桌上似有似無的那道避謠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階級立場分明的三八線，隔賅着秋生和羽那原先不分你我彼此的友誼。

　　時間在流逝，似涓涓溪水，帶走了羽和秋生的純真童年和真摯潔美的少年，留給秋生和羽的只是偷偷相望，無言鍾情懷春只意今生非他（她）莫屬的夢想。

　　女大十八變，羽已脫落了黃毛丫頭之氣，天傑地靈水嫩，讓羽出落成一個身材窈窕修長腰若葯素纖細嬌弱靨若皎霞多姿眉似新月清新寧靜的女孩子，加上長裙飄飄戲耍於精巧的腳踝之間黑髮如瀑布飄逸歡快地跳躍在粉紅色的軟緞馬甲之上，惹得秋生和同齡種情的小夥子望潔在眼底掠起了一陣驚措。

　　男兒不愁長。黃澄澄的穀子飯，香噴噴的小米稀飯，讓秋生在歲月地流逝中也長成了一個身材高大魁梧濃眉大眼面貌瀟洒英俊的小夥子，用現代年青人的話說，那就是酷斃了，帥呆了，讓羽和同齡懷春的女孩子望他的目光驚的是手足無措。

　　秋生想：今生非羽不娶。

　　羽想：今生非秋生不嫁。

　　於是秋生和羽在心底有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默契，等待歲月的流逝讓它長熟開花結果。在眾人的眼中，秋生成了潔抵擋風雨欺凌冷雪肆謔的小傘，而羽則成了秋生在風中流浪在雨中飄泊傳說中的紙鳶。

　　歲月順着眾人眼中的風景在流逝，等到他倆高中畢業的那年，正是應有現實無情生活殘忍冷酷，秋生的父親在一次礦難中遇難，家裡三個妹妹也正在求學的年齡，秋生是長子，家裡生活的重擔落在了他的肩上，也因為這緣故，秋生被父親的單位安排，接替了父親的工作崗位參加了工作。

　　不到半年的時間，秋生老家的伯父來信讓秋生回老家來工作，聽說秋生的伯父是老家某個縣的一把手，給秋生找的工作條件好過這邊的許多倍。

　　工作和羽，秋生只能選擇一個。

　　孰輕孰重。母親苦口婆心地勸說和淚流滿面的苦衷，還有靠他微薄的工資和父親少得可憐的存款支撐着上有母親體弱多病下有妹妹正在求學如渴的黃金時代，為了這難言啟齒說得清楚的苦衷，秋生想：羽能原諒他做出的選擇，能原諒他對她的鐘愛因面對現實無奈的苦楚，秋生想，到了那邊，工作穩定后，他給伯父說說，讓伯父羽也能找份稱心如意的工作。

　　經過幾天苦思冥想反覆權衡，秋生和羽的分手已成了定局。

　　不忍分手看你淚流滿面，最怕分手望你歸期渺茫沓然，最終還是淚眼汪汪的執手相看，竟無語凝噎。羽在秋生臨走時看她的那晚以前的時間裡，她怨恨時間的疲憊的腳步趕不上心緒的飄揚。

　　臨走時，秋生最後一次去看望羽。羽在望秋生的眸中，原諒了秋生的苦衷讓他有這個身不由已的選擇。

　　羽的眼底是片寧靜，秋生不知：羽已是記不清楚這是多少次淚水洗面，那時只要秋生能說一聲，跟我走咱們攜手走天涯，羽會毫不猶豫地收拾行李，與秋生一生同患難共甘苦。

　　那天夜裡，面對羽真誠地等待，秋生實在不敢啟齒說聲：跟我走。因為他害怕傷了母親的心，擔心多年不見的伯父沒有替羽找份稱心如意工作的義務，更怕自己雙肩潺弱，難以為羽支撐出一片晴空麗日，羽望着秋生，已是心猝交加無力在望，絕望大於失望地拿出她為秋生餞行留言準備的一首小詩：

　　既使得不到

　　我也還會

　　默默地愛你

　　只要心與心之間

　　沒有距離

　　生活

　　常有許多不如意

　　如說搭不上未班車

　　就只好一步一步

　　孤獨地走回去

　　既然愛你

　　就不想損害你的聖潔

　　擾亂你的靜謐

　　只要能夠對得起

　　我寧肯對不起自己

　　秋生接過羽留給他的小詩，背起行李和家人第二天凌晨就出發座上回老家的火車了。

　　那年分手后，秋生在伯父的安排下，進了該縣勞人局工作，負責全縣幹部職工工資，那是份人人羨慕的工作，支撐着五口之家僅靠工資吃盡艱苦懂得人世艱難做事老練謀事精明的秋生迎來了事業上的一帆風順，可算是春風得意，聽人說，秋生在愛情方面，開始還保持緘默，不久，他在一個女孩子強有力的進攻下，終於繳槍投降了，不到三個月，他和那個女孩子結了婚，沒有八個月時間，秋生就成為人父。還聽人說，那個女孩子是秋生所在單位，是他單位一把手的千金。

　　而羽在傷心無望的等待中仍抱着一絲渺茫的希望過完了高三緊張的學習生活，七月份高考落榜，羽在父親的活動下進了礦山參加了工作。工作不到一年，當羽聽說秋生已結婚，羽在絕望到了極點中，找了一個從學校分配來的大學生結了婚，不到一年的工夫，羽也成了人母。

　　多年後秋生在與妻子一次吵架不可調和時才知道：失去的珍貴，一旦選擇失誤終及悔恨終生，也明白了魚和熊掌不能兼得的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