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層次”考驗

　　我收到一個紅包。這是我被宣布為信貸部負責人後收到的第一個紅包。

　　上個月原信貸部經理髮生意外，我被頭頭在行務會上宣布為信貸部負責人。

　　在此之前，行里另一個部門經理意外死亡，頭頭宣布那個部門裡的老陳一步到位為部門經理。為何輪到我就名不正呢？我茫然。回到家與老岳父喝酒時說起此事，老岳父也是個老銀行，他對我說：“信貸部是個重要部門，用人非常重要，可能是你們頭頭在考驗你呢。”

　　望着紅包，我決定將它退還給送紅包的老闆。頭頭不是要考驗我嗎？我雖說不是百鍊成鋼，但經得起這些小考驗。我去給老闆退紅包，可老闆的部下說老闆已去外地，不知何時才能返回。燙手的山芋抓撓不住，沒法子，我只好將紅包交給單位的監察部。回家后我得意地將此事告訴老岳父，他老人家聽后皺眉跺腳道：“這事你搞砸了。”我說：“不退紅包，信貸部經理的交椅輪不到我了，因為頭頭和老闆是哥們兒。”老岳父說：“正因為老闆和你們頭頭是哥們兒，你交了紅包，事情會更糟。”我笑道：“我就是想讓頭頭知道，我是經得起考驗的。”老岳父搖頭說：“你們的頭頭我知道，他是個城府很深的人，你處理事情稍有不當，就會出現另一個後果。”我說：“可紅包我總不能收啊。”老岳父苦笑。

　　很快，單位發了一個通報，表彰我廉潔拒腐蝕，我一時成了單位的名人。頭頭多次在大會上表揚我，說我不但業務熟悉，而且廉潔奉公，是全單位學習的榜樣。有了頭頭的表揚，單位里的人都說，信貸部經理這把交椅我坐定了。可老岳父聞聽嗤之以鼻地笑道：“這回你信貸部經理的事是‘死’定了。”我不信。

　　沒多久，單位進行中層班子調整。調整的結果令人意外。我名正了，但不是在信貸部任職，而是被任命為監察部經理。我向來是搞業務的，從不搞行政。我做夢也想不到是這個結果。我找到了頭頭要求回信貸部，頭頭拍着我的肩說：“小夥子，像你這樣廉潔奉公的好乾部，業務又熟悉，能查出各種違法違紀行為，是干監察工作的最佳人選。好好乾啊，別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我有點懊惱地回家，老岳父早已擺上了幾個小菜一瓶酒。我們翁婿對飲，二兩下肚我牢騷道：“我是搞業務的卻讓我搞行政，這不是趕着鴨子往雞架上跳嗎。我真不知道領導是重用我，還是冷置我。我都摸不着邊了。”老岳父把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說：“你小子到現在還摸不着邊？太糊塗了。”我辯解道：“我不是經受住考驗了嗎？怎會是這個結果。”老岳父呵呵笑道：“你往那深層次想想，你一個信貸部負責人都有紅包，那批准貸款的頭頭呢，難道他沒收紅包？你是經不起頭頭的‘深層次’考驗啊。”我恍然大悟，明白了我被調出信貸部的真正原因。

　　老岳父望着我解惑的目光又笑道：“失馬焉知非福，脫離旋渦中心說不定吃飯更香。來，喝酒，喝酒。”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才品出老岳父拿的酒更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