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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痕《四十》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pp958

  風波不斷

  火辣辣的太陽懸挂在韓家屯的上空,烘烤着貧瘠的土地。一排排白楊樹將小村緊緊包圍,那細嫩而繁茂的楊樹葉子隨着微風輕輕擺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彷彿在和夏天竊竊私語。渺小的村落,低矮的茅屋,斷裂的土牆,塵世間的喧囂,一切一切都讓饑寒交迫的人們無處遁形。

  離開眾人視線滿臉淚水的秀娥懷裡抱着勤勤,拉着九兒,身後跟着幾個孩子,轉眼到了家門口。站在門外,秀娥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推開了房門。“娘,您這是咋了?您老是這樣處處忍讓,能不被人家欺負嗎?你聽聽,這些嚼舌頭的都說些啥?我們家和李家是一輩子糾纏不清了吧?”跟在秀娥身後的春珍剛邁進門裡,就生氣地喊了起來。她心裡壓抑了太多的不滿,倔脾氣上來要是不說出來,會憋死自己。

  秀娥沒有吭聲。她走到火炕邊,將懷裡的勤勤放下,伸手拿起炕邊洗好的衣服,仔細地疊了起來。

  春珍看着娘不說話,心裡更氣了。“娘,你咋不說話,就這樣憋着?聽到巧嘴都說了些啥?說我們攀高枝,說大姐不要臉,我真想撕了她!”

  一旁站着的春貴,聽着二姐的話,也激動起來。他攥緊了拳頭,氣鼓鼓地喊了起來。“就是,娘,你不知道,巧嘴怎麼笑話咱家呢?說大姐要當小老婆,丟老韓家人。”春貴學着。

  春珍聽了更來氣了,臉漲得紅紅地,嘴巴氣得直抖。“還有,那個四奶奶,她最煩人,說得那是什麼話?虎子叔回來幫我們她憑啥陰陽怪氣?以後再來咱家我就攆她滾。蘭英嬸子,還說那麼難聽的話,老是看不上我們。從爹死後,他們啥時候幫過忙?每次不是看我們笑話?這樣也叫親戚?娘,我們天生就是挨欺負的命嗎?”春珍說著,委屈的淚水湧出了眼眶。

  秀娥聽着女兒的話,一股酸楚湧上心頭。她的眼前浮現了四奶奶的挖苦諷刺,巧嘴的尖酸刻薄,蘭英的恨之入骨,三叔的無奈旁觀,王老邪眾人的嘲笑眼神,歷歷在目。秀娥咬住嘴唇,將頭深埋在胸前,她不敢抬頭看滿臉怒氣的春珍,不敢看女兒噴火的眼睛。她心裡翻滾着五味雜陳,聽着女兒的話,委屈的淚水終於無法剋制,順着臉頰流下,跌落在疊好的衣服上。

  春朴看着娘哭了,悄悄走到春珍身後,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小聲提醒。“二姐,你別說了。你看,娘都哭了,娘心裡不好受呢!”

  “娘,您這是咋了?我不就是生氣才說說嗎?您別哭,別哭。都是春珍不好,不該說這些沒用的話。”春珍走到母親身邊,看着娘因哭泣抖動的肩膀,心疼了起來,對自己剛才的話感到了後悔。

  依偎在母親身邊的九兒揚起了小臉,看着母親滿臉淚水,緊張起來。“娘,娘,不哭,不哭。九兒,以後聽話,不會惹娘生氣了!娘,不要哭,九兒怕......嗚嗚嗚......嗚嗚嗚......”九兒說著爬上了火炕,雙腿跪在了母親身邊,伸出了消瘦的小手,給娘擦着眼淚。

  秀娥看着乖巧的九兒,那膽怯的眼神,滿臉淚水可憐巴巴的樣子,心揪着疼。她一把將孩子摟進懷中,淚水也如斷線的珍珠滾落下來。“九兒,九兒不怕。娘......娘沒事,沒事。娘難受不是因為九兒不聽話,娘的九兒最乖了。嗚嗚嗚......嗚嗚嗚......”秀娥拉過了爬過來的勤勤,懷裡摟着九兒,望着眼前這個殘破的家,想着這一年來所經歷的酸甜苦辣,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情感,放聲大哭起來。

  此刻,春珍、春貴、春朴被娘的哭聲嚇呆了。幾秒鐘的停頓之後,孩子們不約而同地齊齊跪在了火炕邊,團團圍在娘的身邊,放聲大哭起來。

  “娘,不要哭,不要哭啊!”春貴高聲喊着,搖晃着秀娥的手臂。

  “娘,我怕,我以後會聽話呢!娘.....”膽子最小的春朴抱着秀娥的大腿,哭得眼淚鼻涕直流。

  牙尖嘴利的春珍刀子嘴豆腐心,看着娘痛苦的表情,心如刀絞,為自己說過的話感到了後悔。“娘,別哭,別哭,我和弟弟妹妹以後一定聽話還不行嗎?我以後再也不和他們打架了!娘......”春珍輕輕撫摸着娘顯得微駝的背,心疼地趴在秀娥的背上哭了起來。

  韓家的小屋沒有了昔日的溫馨,在撕心裂肺的哭聲中顯得異常凄涼。韓家屯這個狹隘的小天地里,大成的匆匆離去,還未能撫平他們心中的傷痕,留給他們的不是鄰里鄉親一雙雙溫暖的手,熱情的幫助,而是讓他們看到了那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給他們的心靈承受那麼多的痛苦和負累。然而,這些對於秀娥母子來說,只能默默承受。韓家屯這個窮鄉僻壤,一幕幕地悲喜劇在不斷上演,而帶着滿心希望的去鎮里的博文和春柳卻一無所知......

  初夏的榆錢鎮太陽一樣的火辣,它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炙熱的溫度如同火爐一樣烘烤着行路人,凸顯夏的熱情。鎮子的四周,被一排排的楊樹包圍着,那鬱鬱蔥蔥的樹蔭,遮擋着火辣辣的太陽。臨街的商販,在熱火朝天地叫賣着。炸油條的攤子前,夥計被曬得滿臉通紅,汗水直流,那翻開的油鍋里不時傳來茲拉茲拉的聲響,顯然是夥計的汗水和滾油做着交融。街角的巷子里,樹蔭下坐着三五成群的人們拉着家常。老人、孩子、婦女、沒活乾的車夫,都擠在樹蔭下納涼。此時的小鎮場景,凸顯出一片安靜和諧的畫面。

  博文帶着春柳早早來到了鎮里,匆忙在街邊的攤子上吃了點早飯,便起身直奔“聚財茶樓”上工去了。剛進入茶樓,老闆金滿堂便晃着笸籮一樣的腦袋,滿臉堆笑迎了上來,和博文一頓寒暄。之後,吩咐夥計接過春柳的包裹,安排住處,分配工作。一一布置妥當,春柳也算正式上工了。

  博文將春柳的一切安排妥當,也放心了。博文知道,對金滿堂的幫忙光感謝不行,春柳之所以能順利上工,也是金滿堂看在爹的面子上才如此照顧。自己要不做表示,那樣顯得李家太小氣。於是,博文再三邀請金滿堂出去吃飯,來表示感謝之情,也想還回去這個人情。然而,金滿堂何等人物?他知道自己能幫李家忙,那是李家看得起自己,給面子,怎麼能不知好歹呢!況且,錢李兩家的聯姻也讓自己又有一個靠山依附,賣給博文一個人情,自己就不能蹬鼻子上臉,見好就收吧!看着金滿堂一個勁地推辭,拒絕,博文無奈只好作罷!

  博文看着茶樓里忙碌的春柳,心頭稍稍有了安慰。然而,他的心裡也有一種不安。眼看時間到了正午,自己出門的時間也不短了。一大早自己偷偷出門,家裡人都不知情,況且現在紫雲還在,爹娘要是知道自己來了鎮里,還是和春柳一道,那不氣得發瘋啊!博文心裡想着,但臉上不能表露出來,他不想讓春柳擔心,也想多陪陪春柳。看着春柳忙裡忙外,博文心裡既欣慰,又焦慮。

  博文的焦慮被一旁做事的春柳看在眼裡。她看着博文不停地向外張望和看手錶的動作,知道他心裡的焦急。她心裡清楚,博文的處境。時間長了不回去,大金牙知道了,回家一定會和博文鬧,而且現在紫雲又在,怕紫雲知道了事情不好收拾,博文也解釋不清。自己不能這樣的拖累博文,也要為他的處境考慮一下。“二少爺,這裡沒啥事了,你還是先回去吧!萬一家裡有事找不到你,會着急呢?”春柳走到博文面前說著。

  博文被春柳看穿了心思,不好意思起來。他望着春柳笑了笑,木納地搓着手,有些不自然。“沒事,不怕,我再呆會兒,看你忙完了,我再走。他們我不擔心,現在我心裡只擔心你!”博文的眼裡帶着無限的溫柔,言語裡帶着對春柳的疼愛和不舍。

  春柳聽了博文的話,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頓時飛起一朵火燒雲。少女的嬌嗔和羞澀也溢滿臉龐,透露出柔情一片。“別鬧着玩了,趕緊回去吧!路還挺遠呢!我這裡你放心,可我就是怕......擔心你回家挨罵,我心......”春柳說著,低下了頭,不自然地擺弄着粗黑的辮子。她後面其實想說,她心疼博文,可還是沒能說出口。

  博文沒等春柳說完就笑了起來。他清楚春柳話里的意思,其實,他們早已心有靈犀了。“你心裡咋了 不用說,我都知道。好了,傻丫頭,我沒事,不要擔心啦!那我真的走了,你自己小心些,有空我來看你。”博文笑呵呵地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被博文取笑的春柳羞澀地低下頭,心裡感到小鹿亂蹦,盪起了一層不小的漣漪。“嗯,走吧!路上小心點,到家了別惹你爹娘生氣,知道嗎?”春柳溫柔地叮囑着博文。

  “嗯,我知道呢!其實,我最擔心的是你!好好乾,別太要強了,那我走了。”博文說完,人已走出了茶樓外,轉眼便到了街上。

  春柳望着博文將要走進街角的背影,遲疑了一下后,突然像想起了什麼。於是,邁開雙腿追出了門外,衝著遠去的博文喊了起來。“都快晌午了,你路上小心些啊!不要擔心我,我一定會好好乾活。你回去和我娘說,有空我回家看她們。”

  博文轉頭看向了含情脈脈的春柳,臉上帶着憨厚的笑容,爽朗的回復着。“沒事,你放心吧!回去吧,回去吧。”

  望着博文遠去的背影,春柳的眼裡閃爍着淚光。那眼神裡帶着感激、喜愛、不舍和憂傷。良久,當博文的身影消失在了春柳的瞳孔中時,春柳才悵然地轉身走進茶樓,開始了忙碌。其實,春柳的內心感到了久違的溫暖,博文的陪伴讓春柳體會到了愛情的甜蜜,而離開后的惆悵也讓春柳患得患失。也許塵世間的愛情本是如此,相愛的人之間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使情感更加微妙吧!

  博文急匆匆地離開了鎮里,直奔韓家屯。他心裡打着鼓,不知道自己的離開,家裡的情形如何,更不知道韓家屯此刻發生了什麼。他只一個心思趕路,儘快到家,不讓爹娘擔心。然而,博文回家的路上,卻巧遇了漢文和老吳迎面而來。二人不由分說,將滿臉疑惑的博文連拉帶拽又拉回了鎮里,讓博文和他們一起去實施大金牙的計劃去了。那麼,大金牙的完美計劃又是什麼呢?那要從韓家屯這場戰爭開始說起了.......

  韓家屯裡的戰爭終於由四虎子的挺身而出中落幕了。秀娥用沉默面對着鄉親們的指指點點,用隱忍的淚水來換取了暫時的和平。然而,此時此刻,處於窮鄉僻壤的韓家屯給夏秀娥母子帶來的不是初夏的溫暖,殘留在她們眼中的卻只有委屈的淚水和內心的凄涼。她們知道,這些的嘲諷和冷漠,只是他們生活中的插曲,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她們也要勇敢面對......

  秀娥帶着孩子們含淚離去,讓熱衷於戰爭中的巧嘴大失所望。她被四虎子罵得無言以對,讓春珍撓的臉上成了蘿蔔絲,提着開了檔的兜檔褲,夾着露了頭的紅褲衩,眼眶子一片烏青,狼狽至極。此刻,這個好戰之徒心裡的懊惱別提了。心懷不滿的四奶奶拖着掉了胯骨的后遒子,撈着兩條老寒腿,甩着兩個能扇風的褲腿,咧開腮幫子的嘴裡撲撲地露着風,樹根樣的手拉着四虎子,消失在了自家的門口。蘭英奚落過後,也自顧自的回了屋。她故意打開窗戶,衝著尿了褲子的瞎婆婆高聲罵著。顯然,在發泄着心中無名的火。

  其實,在這場戰爭里,最尷尬的人應該是三叔。他心裡想幫秀娥,可是卻無能為力。他知道,自己沒法控制戰爭的升級,原因太多無法說清。看着秀娥轉過身去滿面淚痕的臉,三叔的心裡有數不清的滋味在其中。然而,亂鬨哄的人群,大打出手的爭端,都讓他糾結滿腹。四奶奶他不能深說,那是兄弟媳婦。巧嘴的滿地打滾不能插手制止,那是自己晚輩。蘭英的嗤之以鼻,自己也不好阻止,畢竟春柳和博文的關係讓人猜測,也不該如此公開。可秀娥也有苦啊,看着春珍被打,看着幼小的孩子們膽怯的神情,自己這個爺爺到底做過了什麼?到底幫了他們多少呢?唉!三叔想到這裡,長嘆一聲,目送着秀娥和孩子們轉身離去的背影,內心酸楚起來。他顫抖着手拿起了旱煙袋,將旱煙口袋在褲腰上解開,哆嗦着手伸進口袋裡捏了半天,拿出了一小捏旱煙葉,放在了煙袋鍋上塞滿。之後,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小包火柴,取出一根,划著,將火焰放在煙袋鍋上慢慢點燃,煙袋嘴送到了嘴邊,使勁吧嗒起來。三叔邊抽着旱煙,邊對着一旁披頭散髮的巧嘴說開了話。“巧嘴啊,以後別老跟秀娥吵吵,你大成哥沒了,你嫂子帶着一大幫孩子不容易啊!一家人怎麼還擠兌呢?按理都該幫她才對啊?聽三叔話,以後別跟孩子們較勁了,你也別跟外人提那些沒用的話,關上門,都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韓來,不怕外人笑話嗎?”三叔說著,眼睛瞄了一眼一旁站着的王老邪,看着他眼珠子瞪得跟玻璃球一樣的猥瑣樣,再看看肥婆那看熱鬧樂得沒有合上的發麵餅一樣的厚嘴唇,二狗子意猶未盡淌到衣襟上的哈喇子,心裡這個氣,就別提了。

  披頭散髮的巧嘴剛剛恢復了均勻的呼吸,從戰場中退回現實,全新的裝扮讓她更加暴露出野性的美。嗬!這一身行頭,雞窩頭經過精心的設計,全新改變為一鍋爆米花。那咧開的懷,露出滿園春色,白皙的胸脯在日頭地下釋放着惹火的光芒,也讓色迷迷的王老邪眼珠子發藍,直咽唾沫。兜襠的褲子撕開的口子像張着的兩片嘴,紅褲衩在歡快地跳着舞蹈,顯然興奮異常。巧嘴心裡本來不爽,為自己沒佔到便宜而懊惱。一聽三叔的話,自知理虧,可她是鴨子嘴,肉爛嘴不爛,不能輸人的性子,嘴裡嘟囔起來。“三叔,就知道你向著她,一樣的侄子媳婦你咋偏心眼呢?她不容易?是不容易啊,教閨女勾搭人家有媳婦的人,還讓人可憐呢?三叔,你心眼好,你做好人吧!不讓我說,除非她管住她那個倒霉孩子,別跟我較勁要不見一回打一回,別說到時候我不給你面子。”巧嘴噘着嘴嚷嚷着。

  三叔本意是勸巧嘴,按理巧嘴也該給他個面子,尊重才對。可偏偏這個彪娘們不吃這一套,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下臉來可口造,哪裡管什麼三叔二大爺呢?這下三叔更加尷尬,臉色不停地變化着,像打蔫的茄子皮色,黑里透着紫。“你......你這是說啥話呢?不就是勸你,妯娌倆要和和氣氣地,老是別彆扭扭地以後一個屯子咋住啊?瞅瞅,你這個話還衝着我來了,咋......唉,拿你沒轍。唉......”三叔又長嘆了一聲,使勁吧嗒着旱煙,火星子茲拉茲拉地嘣着,一團煙霧向空中升騰而去......

  巧嘴一番話堵住了三叔的嘴,可三嬸聽着巧嘴頂撞老頭子的話,心裡不是滋味起來。心想,這個娘們,胡攪蠻纏不說,咋還好賴不懂呢?好賴話不知道,還誰說沖誰來了呢?看着老頭子氣的直吧嗒嘴的樣子心裡這個來氣。“死老頭子,一天管啥閑事?好像你能管得了是的?你瞅瞅,好心得着啥了?活該,趕緊回家,別給自己上眼藥了。今後,嘎咕話不能不聽啊?好心當成驢肝肺,做人不能昧着良心,你呀,趕緊跟我回家,人腦子打出狗腦子我們都不管了。啊呸!這土咋這麼牙磣,啥他媽玩意呢?”三嬸嘴裡罵著三叔,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張牙舞爪的巧嘴。隨即,伸手抱過巧珍懷裡的大寶,氣鼓鼓地轉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三叔被三嬸抱怨了一番,心裡也不是滋味。看了看一旁的王老邪嘰咕着小眼睛,發著賊光的樣子,厭惡之餘,感到了好沒面子。於是,起身,抬起右腳,將煙袋鍋里還沒有抽完的旱煙,在棉鞋底上使勁磕了幾下之後,悻悻地轉身,跟着三嬸回家去了。

  巧嘴被三嬸一頓罵,搞得磨磨唧唧起來。她知道是罵她,可又不好接話茬,那臉氣得漲紅起來,跟憋蛋的母雞一樣。巧嘴望着三叔一家的背影,嘴巴張大着,嚷嚷起來。“唉,三......三嬸,什麼意思啊?還不讓說話了呢?咋地 我哪得罪你們老韓家了?趁着滿倉不在,你們一個個欺負我啊!邪乎、肥嫂、二狗子你們評評理,咋到了最後,還都是我錯了呢?你們說說,明知道人家都定親了,還去攪合,不是不要臉嗎?老韓家在屯子里也算大戶,這不是丟人嗎?”

  二狗子嬉皮笑臉地湊到巧嘴跟前,結結巴巴地開始了調侃。“啊就......啊就......嬸......嬸子.....。這一仗......啊就......啊就......你打的太.......太精彩了。呵呵呵......呵呵呵......”二狗子衝著王老邪眨巴着眼睛,取笑着氣得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巧嘴。

  王老邪看着眼前的情形,心裡暗暗竊喜。瞅着巧嘴露出的半個奶子,心裡那個痒痒就別提了。心想,這娘們有股子的騷勁,和肥婆、大美人、春柳都不一樣,能將她搞到手,也算是一個挑戰。嘖嘖,瞅瞅,那漂白漂白的胸脯,真的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啊!想到這裡,王老邪抬起牙籤一樣的手,捋了捋那幾根亂草,訕訕地湊到了巧嘴眼前,開始搭話。一雙賊眼眼睛也不時地瞟向巧嘴的胸脯,打算飽了眼福再說。“哎呀,妹子,不是哥說你,氣大傷身,省點心吧!自己氣壞了誰心疼呢?是不?趕緊進屋收拾收拾,瞅瞅,衣服扣子都開了,哥看着都心疼了呢!”王老邪假惺惺地湊到巧嘴眼前,咽了一口唾沫,一雙賊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巧嘴的胸脯不放,猴急樣。

  一旁的肥婆咧着發麵餅的大嘴,傻呵呵地笑着巧嘴。心想,這個娘們,受氣了給自己解氣了呢!看看巧嘴被三嬸罵得磨磨唧唧的樣子,心裡樂開了花。然而,一看自己男人和巧嘴說話的那股子騷勁,氣就不打一處來。肥婆看王老邪走到巧嘴跟前,滴溜溜轉的眼珠,那個饞相,心裡這個堵得慌,一看就知道王老邪又犯毛病了。“咳咳咳......咳咳咳......邪乎你沒事放啥狗屁,瞎他媽摻乎啥?趕緊跟老娘回家,一天一點兒正經話沒有,想他媽餓死我啊?”肥婆晃動着身子,費力地從樹墩子上挪動磨盤樣的兩半屁股,雙手摁在膝蓋上,用來支撐着兩條大象腿站起來。她甩動的大屁股帶着一股風衝著王老邪撲面而來,此刻的王老邪正聊騷巧嘴,打算一飽眼福呢,早已忽視了肥婆的存在,當她成了空氣。

  “巧嘴,瞅瞅,這臉上都青了,這咋這樣打呢!嘖嘖,心疼人呦!”王老邪心疼地說著。

  巧嘴根本就沒在意王老邪的意圖,還以為遇到了知音,總算有人同情她的處境,為她報不平了。“可不是嗎?一群人欺負我,趁滿倉不在,合夥欺負我一個人,都沒天理了呢!邪乎,你說我是不是冤枉死了?”巧嘴癟着嘴和王老邪訴着委屈。

  此刻的王老邪心中竊喜,他一邊虛乎巧嘴,一邊伸出那雙牙籤的手,打算去摸巧嘴的臉,那假裝關心的眼神里,帶着猥瑣,摻雜着一絲不易覺察的詭異。“就是,就是,瞅瞅,這世道好人難做。喲,妹子,你還是消消氣吧,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呢!嘿嘿......嘿嘿......”王老邪壞笑着。

  “媽的,邪乎,你干他媽啥呢?我叫你沒聽到啊?給我滾過來,回家,沒屁硬擠,看我咋收拾你!”肥婆一看王老邪當自己的話放屁,沒理自己這茬,肺都氣炸了。她看着男人和巧嘴眉來眼去的互相安慰,憋足了勁破口大罵王老邪,也暗示給巧嘴自己還在呢!

  王老邪的手剛要摸到巧嘴的臉,還沒等得手,就被肥婆的一聲斷喝嚇得毛了丫子。他激靈打個冷戰,意識到了肥婆的存在,自己的舉動老婆吃醋了,壞菜了,回家肯定遭殃。“哎呀,媽呀!媳婦,你......這是咋了?我沒說啥呀?這不是和妹子說話呢嗎?你吵吵啥勁呀!得得,回家,回家,走馬上回去,你要吃啥?”王老邪嬉皮笑臉地轉過頭,對肥婆獻殷勤。

  “吃......吃吃......吃你娘的狗臭屁!窮的掉底能吃他媽啥?麻溜滾回家,別等老娘收拾你!”肥婆說著狠狠瞪了一眼正在呲牙咧嘴的巧嘴,轉過圓滾滾的身子,帶着一股颶風,邁開兩條大象腿踩在鬆軟的土地上,一顫一顫地奔村西頭走去.......

  “呦嗬,嫂子,你這是咋了?咋這麼大氣呢?二狗子,你瞅瞅,這是咋了?”正跟王老邪嘮的熱乎的巧嘴看着肥婆的反常舉動,有點懵圈了。望着肥婆離去的背影她張大了嘴巴,對着一旁的二狗子問了起來。

  “啊就......啊就.......嬸子,她......她不願意了!呵呵呵......呵呵呵......”二狗子努努嘴,眨巴着眼睛,嘴裡發出不規則的音節,告訴巧嘴,肥婆吃醋了。

  “哎呀,媽呀,還吃錯呢!那邪乎的德行,我能看上他?嘻嘻......嘻嘻......”巧嘴捂住嘴笑着。

  “呵呵呵......呵呵呵......嬸子,我......也回家去了,看.....看我娘做晌午飯沒......沒有,都餓了呢!”二狗子用手揉着肚子,轉身離開了是非之地的土牆根,回家惦記晌午伙食去了。

  “哎呀,媽呀,都走了,我也回屋了。這一天扯不扯呢!挺好一件褲子,整地這媽樣?”巧嘴心疼地拽了拽開襠褲,將紅褲衩縮了回去,看看冷冷清清的戰場,散去的人群,悻悻地回屋去了。

  巧嘴回屋我們不說,再看王老邪。他在肥婆的屁股後面,悄悄地跟着,好像一個犯錯的孩子,生怕被老娘打了一樣。兩口子一前一後馬上來到了家門口,王老邪小眼珠一轉,四下看了看,突然蹲在了地上,驚呼起來。“哎呦,我說媳婦,你先回家。我突然肚子疼,要去茅房,媽呀,疼,疼死我了!哎呀......”王老邪咧着要到了耳丫子的嘴,開始呻吟,臉上的表情也異常痛苦,讓肥婆吃了一驚。

  肥婆看着王老邪呲牙咧嘴的樣子,氣都不打一處來。可看着他疼得蹲在地上的樣子,剛才一肚子的醋意也沒了。心裡雖心疼,嘴上還是不饒人。“媽呀!剛才還好好的,咋了 懶驢上磨道,就是屎尿多。趕緊去吧,還蹲着幹啥 想他媽拉褲兜子啊?告訴你,老娘可不伺候你,趕緊去,快點回來!一天破事真多。”

  “嗯哪!媳婦我等會兒就回來,你別急。”王老邪得到了肥婆的允許,急忙站起身來,提着褲子奔向了茅房。肥婆聽了王老邪的話,在嗓子眼裡哼了一聲,便自顧自地打開了房門,進屋去了。

  此刻的王老邪,根本就不是肚子疼,他是故意做出來的樣子給老婆看呢!他一路都在琢磨着巧嘴和春珍打架的事情,心裡一直在開鍋着。春柳和博文去了鎮里,估計這事博文應該是偷着的,不會讓大金牙知道,更害怕紫雲知道,大美人也不知道。這個事情對於大家的利益都有牽扯,當務之急,自己應該先和大美人商量下下一步的計劃,怎麼能讓婚事不泡湯,要不自己費勁巴力的周旋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嗎?大美人那裡自己也要照顧一下不是?自己得不到春柳,別再丟了大美人的青睞。其次,看眼下的情況,春柳和博文去鎮里的事情估計大金牙還蒙在鼓裡,那麼先和大美人碰頭才最着急。想到這裡,便假裝肚子疼,在肥婆面前裝了起來。看着肥婆進屋的身影,王老邪提起褲子,也不管樹桿的幛子扎屁股,抬起了兩條擀麵杖樣的腿,迅速邁出院外,貓着腰躲過肥婆的視線,向屯子外面跑去......

  然而,實心眼的肥婆哪裡繞得過王老邪的花花腸子呢?她以為真的是屎堵了腚門子,邪乎也不會跟自己耍心眼呢?哪裡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只好眼睜睜看着他從尿道跑了。

  王老邪私會大美人如何計劃布局我們尚不知曉,可李家大院現在也是熱鍋上的螞蟻,開始亂成了一團了。寬敞的客廳里,大金牙手裡拿着煙槍,不停地在踱着步,不時抬頭看向門外,也不時側臉和身旁站着的老吳耳語着,眼神裡帶着複雜的表情,也偷露出焦急,無奈和氣憤。“老吳,你說什麼?你看見博文和春柳一起走的?屯子里還因為這個打起來了 ”大金牙將煙槍放到了嘴邊,狠狠吸了一口,瞬間吐出一股濃煙,瀰漫了整個屋子。

  “嗯哪,老爺子,我剛才出門去收賬,走到十字街,看到滿倉媳婦和秀娥家的春珍打起來了。她們就是因為二少爺和春柳去鎮里的事情,還有聽說昨天他們坐馬車回來的呢!那大美人咋沒攔着呢?二少爺也太倔了,萬一被紫雲看出來,那邊還不翻天啊!嚇死人,想想都冒冷汗。”老吳聽大金牙詢問,便一五一十地講了起來。一邊說,一邊還望向門外,生怕被紫雲聽去。

  炕沿上坐着的李老太聽了老吳的話,心裡開始了發毛。她知道這下博文又惹禍了,老頭子一定會發瘋不可。想到這裡,李老太后脊樑冒出了冷汗,六神無主起來。她看着大金牙,露出了一臉的無奈。“哎呀,這個混賬東西,一點兒都不讓我們省心那!這樣演一出又一出的不是要了我老命嗎?他爹,你說咋整啊!”

  此刻的大金牙,看了看老吳,再看看老伴,長嘆了一聲。他不是不信老吳的話,而是不敢相信老吳的話。春柳和博文藕斷絲連,這不是讓這門親事泡湯嗎?博文膽子也太大了,昨天還敢一起把春柳她們帶回來,要是紫雲看出了問題,這不是點了一把火嗎?秀娥和春柳還真的不顧及些,一切的發生,如同一個巴掌打在大金牙的臉上,火辣辣的難受。心想,要是單獨春柳和博文去鎮里,屯子里人知道了,李家臉上無光還好,秀娥也會丟盡了臉,自己也不算什麼吃虧。然而,眼下,這個博文膽子比倭瓜還大,竟然連招呼都不打,偷偷跑了,搞得紫雲一早就跑來問博文屋裡怎麼沒人。情急之下,全家人出動找遍了整個院子,都不見博文的影子。沒了辦法只好撒謊說博文有事,出去辦事了,一會兒就回來,讓玉蓮陪着紫雲繡花,才逃過了紫雲的追問。唉,這個孽障,怎麼就這樣不省心呢!看看眼下的時間,馬上都快晌午了,還不見影子,這不是要曬台嗎?大金牙思考至此,眼神焦慮,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在直射進屋的陽光下,稀少的頭髮也打成了一綹綹,成功粘在了腦門子上,顯得那樣的糾結。“咋辦 他混還不都是你給慣得?這下好,看你咋演這齣戲?這個逆子,真的氣死我了!”大金牙咬牙切齒地罵著李老太,那兩顆裸露在嘴唇外面的金牙,發出了咔嘣咔嘣的聲音。

  李老太被大金牙罵得狗血噴頭,眼裡帶着無奈。“媽呀!那兒子還是我自己的啊?你老是罵我,我這一天算沒好了!”

  大金牙氣鼓鼓地拿起煙槍在八仙桌子上敲了山響,指着李老太的鼻子破口大罵。“不罵你,我罵誰?這現在咋辦 早晚被他氣死。你們娘們,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主,這回我是她媽不管了,愛咋地咋地吧!”

  一旁的老吳一看情況不好,連忙出來制止。“哎呀,噓,小點聲啊,別讓紫雲聽到,這事人越少知道越好。老爺子,老太太,別動怒,眼下不是自家人吵得時候,攤上事了咱得想招,不然怎麼過去這個坎呢?”老吳邊安撫老兩口,邊伸手指了指門外,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玉蓮那屋,暗示不能讓紫雲聽到。

  “對,對,老吳說的對。不能吵吵,好歹博文是我們兒子,趕緊想招吧!”李老太聽了老吳的話,嚇得一伸舌頭,連忙捂住了嘴巴,將高八度降了下來。

  “唉,咋整啊!我也沒招了呢!到現在還不回來,我真擔心下面還有啥事出來呢!”大金牙常常嘆了口氣,面對眼前的難題陷入了困境,無奈地看着老吳。

  “那咋整啊!老頭子,我這心咋開始慌了呢?你沒招,誰還有招啊 ”李老太聲音開始了顫抖,有些心慌。

  站在一旁的老吳看着眼前的情形,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他連忙湊到了大金牙耳邊,低聲說出了心中的想法。“老爺子,別急,我有一個招,不知道行不行 我想我們先這樣.......這樣......估計這件事就可以順利過關了!”老吳嘴巴貼近大金牙的耳朵,耳語片刻,將自己想法告訴了大金牙,那表情裡帶着詭秘。

  大金牙聽着老吳的話,臉上的表情不斷地變化着。由最初的煩躁,改為了平靜。眼珠不停地轉着,腦子裡過電影一樣想着事情的發展,聽完老吳的話,眼裡放出的亮光,取代了憤怒。

  “老頭子,到底咋整啊?你們都說啥呢!咋還背着我呢?”李老太嘴一撇,眼睛看着咬耳朵的兩人,嘟囔起來。

  “得了,就這樣辦了!老吳,就交給你了。他娘,你現在啥也不用管了,趕緊安排廚房做晌午飯,等一會兒紫雲來了,你不說露餡了就好,也不要和玉蓮去說。”大金牙交待着老伴,他擔心她多嘴壞事,接下來要按照老吳的計劃行事了,要不這一關說啥也難過啊!

  “嗯哪,老爺子,您瞧好吧!我現在馬上找大少爺,去鎮里,抓緊辦這個事情,您只管在家等信吧!”老吳面帶笑容,讓大金牙放心。說罷,打算轉身離去。

  “等等,老吳,去賬房多帶些錢。出門在外,該打點的打點,不能太小氣。”大金牙囑咐着邁出門檻的老吳。

  “知道了。您就別擔心了,安心在家等消息吧!”老吳答應着,轉身出了門,直奔書房找漢文去了。

  “他爹,研究的啥事啊?還要帶錢?這不是敗家嗎?再說老吳的主意能行嗎?你是老糊塗了?誰的話都信?就我的話不信!”李老太對大金牙相信老吳感到了懷疑。

  大金牙狠狠瞪了老伴一眼,冷冷地哼着。“哼,都這樣了,不聽他的聽你的嗎?你那豬腦子能有啥好主意?一個老娘們家家地,就知道整天的嘮叨,除了這個你還會啥?看看人家大美人,啥時候說話沒規矩了?辦事也周到,再看看你,都是天上地下。以後,家裡的事你少摻合,閉上嘴,少說話,消停不給我惹事就行了。”說完,他看也不看老伴一眼,呲開嘴將煙槍放入口中,慢悠悠地吸了起來。

  李老太一聽氣的肺子都炸了。老頭子罵自己還不說,竟然還誇大美人,一股無名的火頓時竄到了腦門子。“行行行,不管,我啥也不管了,還不行嗎?瞅你那死樣,就看不上我,我沒那大美人屁股大,還是沒她說話好聽?我算看出來了,那個騷貨在你跟前放屁都是香的。我呀,離你遠點,省得你看着煩!”說罷,下地趿拉着鞋,扭着小腳邁出了門檻,向廚房走去......

  客廳留下的大金牙腦子一刻也沒有停止思考。其實他也對老吳的話沒有絕對的把握,但是為了眼前的難關,只好挺而走險了。那麼老吳出的高招又是什麼呢?那要看此次漢文去鎮上一行的事態發展了。然而,此次計劃是否能如他所願呢?博文和春柳之間的愛情將面臨什麼樣的阻礙?李家和錢家的婚事能否順利繼續?大美人和王老邪的發財夢可否如願?還有秀娥一家又要面對什麼樣的波折呢?都將無法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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