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的天使（小說）

　　在遠方的天空下，在異鄉的城市中，有着這樣一群人們，他們飽經着生活的風霜，用自己的雙手和汗水，撐起了家中所有的希望。他們離鄉背井，帶着對家人、對故鄉的依戀，把一份牽挂牢牢地放在了心上。他們有着一個屬於他們的名字——農民工。在古樸的山村裡，他們是坐在田埂上守望的天使。任流年似水，冬去春來，他們天真的眼眸中寫滿了愛的渴望與思念。他們有着一個讓人心疼的名字——留守兒童。

　　——題記（文/櫻水寒）

　　（一）

　　風，很大。拚命地拍着着林間的樹木，沙沙的聲音與雨水的聲音混合在了一起。桃花抱緊了懷中的書包，一點一點向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這場風雨，讓本就崎嶇的山路更加得泥濘起來。心，依舊疼痛着。在這樣的風雨里，桃花感受到了深深的孤單。

　　桃花今年七歲，是這個山裡的孩子，因為出生的時候正好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所以她爸爸給她取名桃花。由於山裡經濟比較落後，山裡的大人們大都去了外地打工，桃花的爸爸媽媽也不例外，在桃花五歲的時候，也毅然背上行囊去了遠方，這一去就是兩年了。

　　桃花真正記事的時候，就是奶奶帶着的，關於爸爸媽媽的記憶說起來真的很少很少。桃花記得每次爸爸媽媽打電話來，說得最多的就是要聽老師的話，聽奶奶的話。桃花在自己的作文里刻畫著自己的爸爸媽媽，在自己的夢裡撲入了他們的懷抱，只是，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呢？

　　桃花想爸爸媽媽，想着在家長會上可以看到他們的聲影；想着在黑夜裡可以聽着媽媽的故事入眠；想着在風雨的上學的路上可以有爸爸寬厚的手牽着；想着可以開心的與小朋友一起唱起那首童年的歌謠，“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是個寶……”

　　這天中午休息的時候，桃花與很多小夥伴在一起玩耍。小孩子間難免會有磕磕碰碰的，幾句不合，其中一個比桃花大一點的男孩子指着桃花就罵了起來：“你驕傲個什麼？你爸爸媽媽都不要你了！”

　　桃花的心，一下子揪得生疼。想都沒有想，攥起拳頭就向著高個子揮了過去……

　　桃花逃學了。雖然老師在了解了過程以後並沒有過多的責怪，但桃花依舊逃學了。她想着去找爸爸媽媽，告訴她們，她想要和他們在一起。可是，爸爸媽媽在哪裡呢？奶奶說，爸爸媽媽在大城市裡，那裡有好多好多來來往往的車輛，有好多好多吃不完的好東西……

　　桃花走了一段，還是回來了。她沒有車費，也不知道爸爸媽媽到底在哪裡？

　　雨，越下越急。風，越刮越大。桃花的衣服早已經淋濕了，在風雨中瑟瑟發抖。她將書包緊緊地抱在了懷裡，那裡面有着她的寶貝——書。

　　“桃花，桃花……”

　　風雨中，傳來了聲聲焦急地呼喚。隨着聲音地由遠而近，桃花看見了奶奶那單薄的聲影。

　　“奶奶”桃花哽咽着，聲音被風雨所掩蓋。心，再次疼痛起來，淚水早已經模糊了雙眼。

　　崎嶇而泥濘的山路上，那個蹣跚的身影，正一步步摸索着前行着。風，彷彿隨時都可以將她颳倒。雨，就那般肆意地打在那瘦弱的身軀上。她拚命地撐着傘，雨水早已經打濕了她額前的白髮。

　　“桃花……”這聲音在這片風雨中顯得那般的微弱，但卻一點一點撞擊着桃花的心。忽然，奶奶腳下一個踉蹌，雨傘也摔到了一邊。

　　“奶奶——”桃花哭喊着向著奶奶跑去。風雨中，她清晰地感受着奶奶所有的的焦慮與不安，所有的疼愛與憐惜。

　　奶奶撿起雨傘，顧不上遮住自己，也蹣跚着向著桃花的方向跑來。

　　“奶奶——”桃花哭喊着撲入奶奶的懷抱。

　　奶奶將手中的傘遮在了桃花的頭頂上，自己卻淋在雨中。

　　“啪！啪！”奶奶的巴掌，重重地落在桃花屁股上。一邊打一邊罵著：“我叫你逃學，我叫你不回家！”

　　桃花沒有躲避，眼淚合著雨水在臉上肆意的流淌着。鼻子酸酸的：“奶奶，我想去找爸爸媽媽，我有爸爸媽媽，我也有爸爸媽媽。”

　　奶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風雨似乎一下子停了下來，奶奶那雙渾濁的眼中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淚。奶奶一把將桃花摟在了懷裡，喃喃着：“桃花有爸爸媽媽，桃花有爸爸媽媽。”

　　當天晚上，桃花就病了。發著高燒，嘴裡還說著胡話：“我有爸爸，我有媽媽。”惹得桃花的奶奶在一邊直抹着眼淚。

　　山裡沒有醫院，奶奶匆忙找來了姜，在火上燒了一下，然後找來桔子皮一起熬了起來。熬好以後，一勺一勺餵給桃花喝下。

　　所幸的是，半夜裡桃花的燒終於退了下來。奶奶守着桃花，直到燒退了，才勉強睡了一下。

　　那天，桃花做了一個夢，夢中她“咯咯”地笑出了聲。她夢見自己去了大城市，那裡有爸爸媽媽，有好多好多她沒有看到過的玩具，有好多好多的書。爸爸牽着她的左手，媽媽牽着她的右手，一家人走在大街上，她高興地喊着：“我有爸爸，我有媽媽——”

　　（二）

　　在遠方霓虹燈閃爍的星空下，晚歸的人兒才剛剛回家。簡陋的小屋裡，有着他們短暫的停靠的港灣。

　　“孩子他爸，”桃花的媽媽，對着正在喝酒的爸爸道：“娃兒奶奶今天來電話了，說桃花生病了。說孩子昨天還逃課了。你看，要不我請假回去一趟。”

　　“逃課！”桃花的爸爸，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奶奶說她是想來找我們，所以才逃課的。”

　　一句話澆滅了桃花爸爸心中所有的怒火。他何嘗不牽挂着、擔心着那個留在山裡的孩子啊！那是他自己的骨肉啊！可是，這來來往往的車費，還有這耽擱的時間……

　　“唉……”桃花的爸爸嘆了一口氣，問道：“去買了葯沒有，不行就帶城裡看看。”

　　“已經好了。說是燒了一晚，喝了薑茶，出了汗燒就退了下來。”

　　桃花的爸爸在工地上工作，也可以說是風裡來雨里去的，手上的老繭，是生活刻下的重重的痕迹。他何嘗不想家？何嘗不想自己的孩子？何嘗不想着自己家中的老母親？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象着孩子是否乖乖地睡覺了？是否驚着、嚇着？是否想爸爸媽媽了？只是，有時候生活由不得他自己去主宰，柴米油鹽他都必須一一擔起。

　　沒有學歷、沒有手藝，他們可以做什麼？又能夠做什麼呢？除了離開自己的家園，用自己的汗水換得家中的開支，他們也沒有辦法。辛酸、無奈、牽挂都一一深藏在了，那暗夜裡輾轉反側的嘆息聲中。

　　家中的母親早已經白髮斑斑，家中的孩子也正在滿懷着渴望。離開，也只是一種深深地無奈。

　　天，還微微地亮着。桃花的爸爸，就帶着自己的安全帽出門了，臨走時，對着桃花的媽媽道：“你看可以請假不？不然就回去一趟吧！”

　　桃花媽媽，給廠里領導寫了好幾個請假條。由下到上，一級一級上報。等假批准下來都是三天以後了。

　　請好假以後，桃花的媽媽花了一天的時間，在街上買東西。這個也想買，那個也想買。等買好東西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大包小包好幾個了。

　　回家的頭一天，註定是一個不眠的夜晚。興奮的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又是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天還沒有亮，桃花的媽媽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延伸着家的方向。路，是火車鳴叫的聲音中那繾綣的牽挂與親情。

　　一天一夜的歸程，桃花的媽媽終於看到了故鄉熟悉的房子，呼吸着故鄉清新的空氣。

　　有種澀澀地東西在眼眶中流竄，桃花的媽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故鄉的空氣。“兩年了，娃兒應該長高了吧！會不會不認識我了？”桃花的媽媽邊走邊想着，恨不能插上一對翅膀飛回家中。

　　腳下的步伐輕快而又急切，山路崎嶇卻擋不住那顆歸家的心，一口氣，爬過了幾座高高的山崗。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終於，桃花的媽媽看到了那縷屬於她的寥寥炊煙，看見了那盞屬於她的燈火。心中一下子柔軟了起來，一種溫馨蕩漾開來。

　　遠遠地，桃花的媽媽看到了桃花的聲影在院子里玩鬧着。

　　“桃花，桃花……”

　　桃花怔了一下，好親切、好熟悉的聲音。是媽媽，媽媽，媽媽……

　　“桃花、桃花……”

　　聲音再次傳入了桃花的耳朵里，“不是在做夢，不是在做夢……”桃花反覆對自己說著，臉上浮起了點點笑意。

　　“媽媽，是媽媽。”桃花在心底說著，但仍然不敢呼喚出聲來。多少次了，夢中呼喚了多少次的名字，此刻就在她的耳畔。似乎那麼近，又那麼遠。

　　“桃花，桃花……”

　　桃花使勁兒地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着那條自己守望過無數次的山路上有個熟悉的身影，正一點一點靠近。

　　“奶奶，奶奶”桃花對着屋裡做飯的奶奶興奮地喊了起來，“媽媽回來了，媽媽回來了！”

　　聽到聲音，奶奶從廚房裡出來了，只看見桃花早已經向著小路的方向跑了過去。

　　桃花跑到媽媽的跟前，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她沒有喊媽媽，就站在那裡，看着自己的媽媽。

　　“桃花。”媽媽的聲音好溫柔，桃花的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不是夢，不是夢，是媽媽，是媽媽。”桃花的心在雀躍着。

　　“媽媽。”

　　桃花哭了，桃花的媽媽也哽咽着。媽媽將所有的東西都拿在了左手，右手擦了擦桃花哭花的臉蛋，然後牽起了桃花的小手道：“桃花，我們回家！”

　　看着那一盞家的燈火，看着正在院子里眺望的老人，還有自己牽着的孩子，桃花媽媽的心中湧起一種甜蜜的幸福。

　　回到家，老人小孩都高興不已。桃花更是寸步不離地跟着媽媽，她好怕，怕這又是一場夢，怕夢醒來依舊只能面對冰冷的牆壁。

　　“來，桃花！試試媽媽給你買的新衣服。”桃花的媽媽高興的給桃花試着新買的衣服。

　　桃花笑呵呵的站在那裡，感受着媽媽的關愛。穿着新衣服的她，高興的對着鏡子轉起了圈兒。

　　夜裡，媽媽是摟着桃花睡覺的。在媽媽的臂彎里，桃花笑出了聲音。

　　（三）

　　桃花的媽媽只有半個月的假期，回來的這幾天，桃花的笑容明顯的多了。放學后，她總會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而每次回來的時候，總是可以看見媽媽在山頭眺望的身影，桃花高興極了。

　　“媽媽，明天是學校六一匯演，你去參加好嗎？我有表演節目哦！”桃花高興地對着媽媽說。

　　“好的！”媽媽一聽孩子有表演節目，心中也暗自自豪着，但一想到，還從來沒有好好陪孩子過一次六一，心中又不禁愧疚起來。

　　第二天，天微微亮的時候，桃花和媽媽就開始往學校趕了。來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好多學生和家長早已經到了。

　　桃花高興的和同學們打着招呼，“燕子，我媽媽今天來看我表演了！”“李煙，我媽媽今天來看我表演了！”

　　那高興的樣子，惹得桃花的媽媽一陣心酸。

　　節目開始了，先是校長一篇長篇大論以後，節目才真正的開始。

　　桃花的媽媽坐在了第二排的，她高興的看着台上的節目。一會兒，主持人來到台上，對着台下的觀眾道：“下面，讓我們歡迎四年級(二)班的同學為我們帶來音樂舞台劇《桃花朵朵開》，這是由班級老師，根據桃花同學的作文改編的，讓我們一起期待吧！”

　　桃花媽媽的心，一下子興奮起來，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舞台上。

　　說是舞台不過是學校的土操場，但此刻，桃花媽媽的眼睛、心都被舞台所深深地吸引了。

　　音樂響了起來，低沉地，緩慢地……忽然，一聲稚嫩的童音，打破了音樂的節奏“媽媽，媽媽……”

　　台下嘈雜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那小小的舞台上。

　　“媽媽，媽媽，媽——媽——”

　　心，在剎那間痛了！這一聲聲童稚的聲音，徹底牽動了所有人的心。

　　舞台上，桃花揉着自己的眼睛，呼喚着心中的聲音，“媽媽……”

　　桃花媽媽的心，瞬間凝結了，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舞台上，桃花的爸爸媽媽也為了生活去了遠方，小小的桃花因為沒有爸爸媽媽的陪伴所以也不願與小夥伴們玩耍。小夥伴安慰着桃花：“桃花，不哭，我們幫你找媽媽。”

　　“我們幫你找媽媽！”小夥伴們異口同聲的呼喊着。一陣音樂，再次在小夥伴們找媽媽的節奏中響了起來。

　　“桃花，桃花，接電話，你媽媽的電話。”在小夥伴的幫助下，桃花終於找到了媽媽的電話。

　　“嘟嘟……”電話的聲音，在舞台上響了起來。

　　“喂！”遙遠而又親切的聲音在電話里響了起來。

　　“媽媽，媽——媽——”桃花深情地呼喚着。

　　“哦!桃花啊！乖，要聽奶奶的話，等媽媽回來后給你買新衣服。”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媽媽！媽媽！我有乖乖地聽話，我有好好的學習。我不要新衣服，我不要新玩具。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媽媽，媽媽，媽媽……”聲聲呼喚，聲聲撞擊着所有人的心扉。

　　音樂漸漸地接近了尾聲，主持人再次走了上來，“生活總是有太多的無奈，但孩子是媽媽心中永恆的牽挂，媽媽也是孩子最溫暖的港灣。媽媽們，若是可以不遠離，就不要遠離吧！給孩子一份可以棲息的童年，讓他們有一個溫馨的家。”

　　掌聲響了起來，淚水迷濛中，桃花看到媽媽正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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