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說話的魔合羅

　　元朝天歷年間，大都齊化門外有一個叫萬全的手藝人，魔合羅做得特別好，在大都一帶很有名氣。魔合羅是當時流行的一種吉祥物，狀如小孩子，泥塑或木雕而成，身上穿着鮮艷的衣服。那時候，每到七月初七晚上，家家都過“乞巧節”，在院中設上香案，擺上瓜果，供上魔合羅，祈求兒女心靈手巧。所以，每年的“乞巧節”之前，家家都買魔合羅。

　　這年七月初一，萬全挑着擔子來到城西羊角市一帶。因為年年來，這一帶他都熟了，誰家怎麼回事，他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萬全挑着擔子來到趙財主門前的那棵老槐樹下，把挑子一放，就吆喝上了：“魔合羅哎——乞巧靈哎——拜三拜哎——變聰明嘞——”一邊吆喝，一邊從筐里往外揀傢伙。他知道，一會兒趙財主家就得出來人，因為趙財主每年都買他的魔合羅，而且一買還不少。

　　果不其然，萬全剛吆喝完，趙財主兒媳婦花氏就出來了，扇着扇子扭到萬全跟前：“喲，今年萬師傅來得可早啦!”萬全一笑：“早來早走嘛，少夫人今年買幾個魔合羅 ”花氏說：“今年呢，我多要點兒，給我來50個。”萬全一聽，樂出了聲：“夫人您可真捧我，好，我給您少算點錢，再作精細一點兒。”說著，萬全便點碳火，和膠泥。

　　萬全這邊忙活着，花氏抄起了萬全筐里的一把大刻刀：“萬師傅，我借您這刻刀用用，往斧子鎬啊什麼的上面刻點字，這些日子我們家的手使傢伙總是丟，刻上字好找。”萬全一擺手：“行啊，拿去用吧。”花氏拿着刻刀走了，臨走告訴萬全，魔合羅做好了給她送院里去。萬全點頭稱是，全心做起了魔合羅。

　　一個多時辰之後，50個魔合羅經過塑、雕、燒、浸等工序便做成了。萬全把魔合羅裝進一個籃里，提着就進了趙家的院門。趙家是個大財主，闊呀，院子大，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間房子。

　　萬全不知道往哪屋進呢，就站在院子里喊：“魔合羅做好了，哪屋裡有人呢 ”話音剛落，西廂房裡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來人哪，賣魔合羅的強暴啊!”萬全一聽，這不是花氏的聲音嗎 賣魔合羅的強暴 誰強暴她了 正想着，一個傻小子懷裡抱着一個魔合羅從東廂房裡沖了出來：“呵呵，我來了！”傻小子說著，便衝進了西廂房。萬全一看，這不是花氏的爺們兒大傻嗎 她爺們兒先進去了，我再進去就沒事了，看看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萬全提着籃子進了西廂房外屋，腳還沒站穩，就聽上房裡“啊”的一聲慘叫，萬全挑門帘進了上房，還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大傻直眉瞪眼地抱住了他：“你，你扎我，疼啊……”萬全一看，趕緊推大傻：“少爺，我沒扎你呀，我是送魔合羅來的。”萬全這邊跟大傻糾纏，花氏已經披頭散髮跑出了屋，一邊跑一邊喊：“來人哪，賣魔合羅的殺人啦！”萬全一聽，更着急了，我什麼時候殺人了，這花氏怎麼胡喊呢

　　萬全還沒把大傻從身上推開，花氏已經從大街上叫來了巡邏的官差和十多個鄰居。官差提着鎖鏈子走到大傻和萬全跟前：“怎麼回事 ”大傻鼻孔嘴角流着血，一指萬全：“他，扎我……”說完，便癱倒在地死了。

　　官差一看，大傻背後插着一把刻刀，便問萬全：“這刻刀是你的 ”萬全一看，點點頭：“是我的，可我沒拿刀扎他呀!”官差一聽，瞪起了眼：“你沒扎，他怎麼說你扎他 走，有什麼話到大堂上說去！”

　　萬全和花氏等人被官差帶走不久，屋裡門後頭水缸的蓋子移開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從裡面跳了出來。這個人是趙家的車夫，叫周鐵柱。萬全今天被抓這場戲，是他和花氏合謀導演的。

　　幾年前，花氏嫁到趙家，給趙財主的兒子大傻當了媳婦。這大傻實在是傻，除了“吃拉”什麼也不懂，趙財主年年買魔合羅“乞巧”也不頂用。看着自己歲數越來越大，趙財主就盼着花氏能給他生個孫子，將來也好能繼承他的財產。可一連盼了好幾年，就是不見花氏的肚子鼓。趙財主生氣了，大罵花氏不頂用，說如果再不給他生個孫子，就把花氏休了。花氏嚇壞了，她知道不生孩子不是她的毛病，便想悄悄“借”個種。於是，她便相上了車夫周鐵柱。周鐵柱是個光棍漢，兩個人一拍即合，“借”來“借”去，兩個人竟然“借”上了癮。

　　就在這個時候，趙財主突然得暴病死了，老夫人因一時想不開哭瞎了眼睛。這樣一來，掌管趙家的大權可就落到了花氏身上。為了能和周鐵柱長相廝守，花氏決定除掉大傻，讓周鐵柱做“接腳婿”。兩個人一商量，決定在萬全來賣魔合羅之時，由周鐵柱殺死大傻，然後讓萬全當替罪羊。萬全來了以後，花氏讓周鐵柱先藏到西廂房上屋的水缸里，然後把向萬全借來的刻刀交給周鐵柱，又把大傻打發到東廂房，叫大傻一聽到她喊叫就往西廂房跑。一切安排停當，花氏就躺在西廂房裡等着，萬全送魔合羅一進院，她就在屋裡喊上了。大傻聽到喊聲，先衝進了西廂房，躲在水缸里的周鐵柱迅速從水缸里跳出來，把刻刀插進了大傻后心，然後又跳進水缸里。周鐵柱剛藏好，萬全就進來了，大傻轉過身來，以為是萬全扎的他，便把萬全死死抱住了。花氏一見，急忙跑出去喊人，把萬全當場抓獲。

　　萬全被帶走之後，周鐵柱套上車屁顛屁顛趕到大都路總管府，想等過完堂之後，把花氏接回家再好好過過癮，誰知，他這一去卻就再也回不來了。怎麼回事呢

　　萬全被押到大都路總管府後，總管張成立刻升堂審案。花氏一口咬定萬全姦淫未遂殺死大傻，瞎婆婆、鄰居和官差也都能作證，可萬全卻說他是冤枉的，還說趙家的魔合羅可為他作證。張成覺得新鮮，問魔合羅怎麼為他作證，萬全說，他可讓魔合羅開口說話。張成一聽，覺得更新鮮了，魔合羅能開口說話 那魔合羅豈不成了神仙 張成命人把趙家的魔合羅全部拿到堂上，他要看萬全怎麼讓魔合羅開口說話。

　　萬全把魔合羅放到一個大木盆里，盆里倒少許涼水，拿着蒲扇往木盆邊一坐，一邊扇着魔合羅，一邊說：“魔合羅呀魔合羅，現在只有你們能為我作證了，你們要把你們看到的如實說出來，不然我可對你們不客氣!”

　　說來真怪，萬全剛說完，盆里那些魔合羅竟走動起來，三一群兩一夥，眼睛一眨一眨，嘴巴一張一合，發出“嘁嘁嚓嚓”的耳語聲，真好像在互相說話。萬全一看，笑了：“說話就好，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我記着。”萬全說著，跟差人要來紙筆，一指一個魔合羅，說：“你剛才說什麼 你在趙家三年了，什麼都看見，他們誣陷我你也看見了，那你就說說吧。”說著，萬全把耳朵湊到那個魔合羅嘴邊，聽了一會兒，突然瞪起了眼：“你說什麼 你不說，你怕花氏摔了你 那你就不怕我給你動大刑嗎 ”說著，萬全跟差人要一碗開水，抓起魔合羅就按到了開水裡。魔合羅被熱水一燙，立刻發出嬰兒般的哭聲，眼淚也從眼裡流了出來。眾人一看，全都傻了，這魔合羅不但會說話，還會大哭流眼淚，這魔合羅可真神了。

　　人們這邊發著愣，萬全已經把那個魔合羅又放到了木盆里，說：“你要是早說我不就不燙你了 說吧。”說著，又把耳朵湊到魔合羅嘴邊。不大一會兒，萬全把一張紙寫得滿滿當當。寫完之後，他走到花氏面前，說：“少夫人，你家的魔合羅可都招了，你還想賴嗎 ”花氏一看，一把搶過那張紙，團吧團吧就塞到嘴裡咽了。緊接着，花氏又跑到木盆跟前，抓起裡面的魔合羅，摔了一個稀巴爛。花氏本以為吞了魔合羅的“供詞”，又摔了魔合羅，萬全就拿他沒辦法了，誰知她聰明反被聰明誤，她這麼一折騰，張成看出她心裡有鬼，把大刑往堂上一抬，連嚇帶唬，花氏就招供了。張成派人到大堂外把周鐵柱抓到堂上一審，和花氏說得一模一樣。

　　花氏和周鐵柱被打入死牢，萬全暗暗捏了一把汗，心說，要不是自己這點絕活兒，小命兒還真讓花氏和周鐵柱給算計了。萬全做魔合羅用的是千年河底泥，且在裡面加了磁鐵粉、珍珠沙，還對魔合羅的鼻子、耳朵、嘴和各關節做了鏤空處理，燒制的時候用文武火，魔合羅外堅內空，具有獨特的功能。把魔合羅放到涼水裡，珍珠沙吸水后就會膨脹，並使魔合羅體內形成一股水流，魔合羅的眼睛、嘴巴就以這股水流為動力一張一合，併發出類似耳語的“沙沙”聲。又因為魔合羅內有磁鐵粉，用扇子一扇，魔合羅相互吸引就會滑到一起。至於魔合羅會哭，那是因為魔合羅經熱水一燙，內部壓力增大，在從眼裡頂出“眼淚”的同時，也吹響了頭頂上的水笛，發出了嬰兒哭一般的響聲。魔合羅的這些特異功能，萬全沒告訴任何人，他想什麼時候魔合羅不時興了，把魔合羅當泥人賣的時候再說，今天在大堂上這通“表演”，他是想敲山震虎，沒想還真把花氏給唬住了。

　　從那以後，魔合羅“會說話”的事就不脛而走，一些心虛之人還在七月七晚上躲到葡萄架下偷聽自家的魔合羅說話。漸漸地，“做事千萬別缺德，小心家有魔合羅”這句話就在民間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