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之下相見

　　“黃泉之下相見”這句話更多是形容男女之間的忠貞愛情，表示生生死死永不分離。最出名的是長篇敘述詩《孔雀東南飛》，描寫焦仲卿與劉蘭芝的愛情悲劇，其中一句：“結髮同枕席，黃泉共為友”，這句話比現在的誓言“海枯石爛，永不變心”更讓人震撼；《孔雀東南飛》故事情節非常感人，催人淚下。但更早說“黃泉之下相見”這句話的是春秋早期的鄭莊公，鄭莊公怨恨母親的錯誤做法，說出了“不至黃泉，無相見也。”這就是“黃泉之下相見”的最早出處。

　　鄭莊公是歷史上有名的君王，鄭國是東周初期政治上最為活躍的諸侯國，鄭莊公是鄭國活躍時期領導集團中的核心人物，春秋初期幾乎稱霸。毛澤東在一次談話中曾說：“春秋時候有個鄭莊公，此人很厲害。”可見鄭莊公對後世影響之大。本文不說鄭莊公怎麼厲害，只說說鄭莊公與母親的隔閡。

　　《左傳》、《東周列國志》、《史記》都有鄭莊公的記載，鄭莊公的父親鄭武公，母親叫武姜，《史記》記載：“生太子寤生，生之難，及生，夫人弗愛。後生少子叔段，段生易，夫人愛之。”這是說，武姜在生鄭莊公時難產，差點要了命，所以起名叫“寤生”，武姜幾年後又有了第二個兒子，起名叫叔段，叔段是順產，武姜不喜歡寤生，而喜歡叔段。鄭武公病重時，武姜請求將叔段定為接班人，遭到武公拒絕，武公死後寤生繼承王位，這就是鄭莊公。武姜又請求把京邑（在現在的滎陽）作為叔段得封地，京邑當時城牆高大，人口眾多，且物產豐富，比京城都強大，庄公心裡不肯，但礙於母親請求，也只好答應。叔段到京邑后，仗着母親姜氏的支持，從不把尊君治民放在心上，而是招募勇士，加固城垣，囤積糧草，訓練甲兵，加緊擴展自己的勢力，與母親武姜合謀，準備裡應外合，襲鄭篡權。

　　鄭莊公深知自己繼位母親大為不悅，對武姜與叔段企圖奪權的陰謀也清清楚楚，但他卻不動聲色。大臣提醒鄭莊公，叔段可能圖謀不軌，但鄭莊公卻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這就是成語“多行不義必自斃”的出處。叔段在武姜的支持下，發動了叛亂，武姜作內應，但由於叔段得不到人民的支持，很快就失敗了，逃走了，鄭莊公非常生氣母親武姜的所作所為，把母親趕到潁，立誓不至黃泉（陰間）不再相見。《史記》記載：“於是庄公遷其母武姜於城潁，誓言曰：‘不至黃泉，毋相見也’居歲余，已悔，思母。”庄公趕走母親大約一年，就後悔了，很想念他的母親，但不好改口。一位叫考叔的臣子給庄公出主意：“穿地至黃泉，則相見矣”，意思是挖一條隧道，到見水的地方，就是黃泉，就可以相見了。於是，庄公在隧道里見到了母親，並作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庄公親自駕車，把母親接回京城，觀者無不稱讚庄公仁義孝道。鄭莊公把對母親的事既看成大事，也看成小事，看成大事是武姜是自己的母親，血肉之親不是一些不快之事所能割捨的。看成小事是對鄭莊公這種有帝王胸懷的人來說，雖說母親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但對自己的霸業來說，這只是事業當中的一個小浪花，一段插曲，不會長久放在心上，更不會讓這種事影響了自己成為一位英明君主，從而成就了流芳百世的佳話。

　　另一位怨恨母親的是秦始皇，《史記》記載：“始皇帝益壯，太后淫不止。”秦始皇是十三歲時繼承王位，一年一年長大了，但他的母親卻和她的男寵縱慾，花天酒地。“始皇九年，有告嫪毐是非宦者常與太后亂，生子二人，皆匿之。”秦始皇親政后，有人告發太后（始皇母）和男寵嫪毐淫亂，並生了兩個男孩。嫪毐叛亂，秦王派兵滅了嫪毐三族，並殺死了太后與嫪毐生的這兩個男孩，把太后趕到了雍城。秦王非常生氣母親的做法，誰勸說要把太後接回來，就殺了誰，為此死了好多人，後來一位齊國人茅焦，把不接回太后的利害關係向秦王說透，秦王這才接受了茅焦的建議，把太後接回了咸陽。《史記》記載：“及齊人茅焦說秦王，秦王乃迎太後於雍，歸復咸陽。”

　　史料沒有說秦王的母親多大歲數，但我們分析，太後生秦王時大約也就十七八歲，不超過二十歲，秦王十三歲登基，太后也就是頂多三十三歲左右，正是年輕正當年，做出風流韻事，也在情理之中，這麼年輕就守寡，實在是悲哀，但到了淫亂的程度，甚至亂了朝政，就太過分了，也就難怪秦王大發雷霆。但秦王還是能保持清醒頭腦，從大局出發，又接回了母親，不管怎麼說，這秦王還是有仁孝之心，是他的母親做得太過分了。

　　現在，有這樣一位青年，爸爸媽媽在外地，他從小大部分時間，是跟着爺爺奶奶長大的，當然，他對爺爺奶奶也非常孝順，年老的爺爺病了，是他把爺爺送到醫院，忙裡忙外。在上小學一二年級時，老師登高擦玻璃，他趕快去扶老師一把，老師感到非常驚奇，因為這些孩子都是獨生子女，他們只會被別人照顧，老師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會顧及別人安危。

　　他的母親在他身上沒花費多少心血，並沒有完全盡到一個母親的職責，雖說是兩地的原因，但這不是理由。更過分的是在孩子十一歲時，母親就棄他而去，另建立了家庭，並有了第二個男孩。這位母親離開這個家庭的原因，不是這個家庭不好，而是在外另有了新歡，別忘了十一歲的孩子正需要母親的呵護，而他小小年紀就失去了母愛。這位母親同鄭莊公的母親武姜一樣，對後來的男孩極盡母親職責，和對第一個兒子的態度判若兩人。其實如果這位母親對第一個兒子充滿母愛，是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親生兒子的，但悲劇確實發生了，這位母親也做了讓人不齒的事情。

　　這位青年長大成人後，多方聯繫到他的母親，並在以後的歲月里，經常和他的母親兩地通電話，保持密切聯繫，雖說很多人都對她母親棄他而去頗有微言，但在多少年裡，這位青年從沒有說過她母親一句壞話，沒說過他的母親一個不好。我們不得不說，這位青年也有仁孝之心，有博大胸懷，能寬容母親犯的錯誤。雖說達不到象鄭莊公和秦始皇那樣，榮登青史，流芳百世，但這種有仁孝之心的人，今後的事業肯定也會蒸蒸日上，他的生活圈也會充滿歡樂。

　　“黃泉”的原意就是陰間、地下的意思，《孔雀東南飛》這首詩多次用到了“黃泉”這個詞，“結髮同枕席，黃泉共為友”這是說：“我們活着是夫妻，死後陰間也作伴，“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這是囑託，我們陰間相見，不要違背今天的諾言。看到這裡真為這樣生生死死的恩愛夫妻叫絕，這是黃泉之下相見的一種含義。其實，鄭莊公在“大隧之中”見到了母親，“黃泉之下相見”就被賦予一種特定含義，這個含義就是：無論母親犯了怎樣的錯誤，無論她怎樣錯誤的對待過你，她仍然是你的母親，做兒子的只要是還有一份孝心，就不能忘了這血濃於水的骨肉之情，每一位有博大胸懷的兒子，都不要記恨自己犯過錯誤的母親，甚至犯了嚴重錯誤的母親。

　　這就是“黃泉之下相見”的特定含義。

　　201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