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醜是為妖

　　老同學相見，自然高興。相互端詳，發現都有些老態了。一個同學告訴我，用某某名牌的產品可以去斑，問我用過沒有。我說沒有，我臉上的斑與生俱來，什麼產品都去不掉。我還說，我不相信那些玩意兒。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好一會兒，彷彿我是外星人，地球人都相信的事我竟然不相信；又好像我不用這些那些去斑產品就是我的錯。

　　現在的美容產品、美容方法多如牛毛。從去痘去斑到去疤痕，從頭髮美到腳指甲，從去眼袋墊鼻樑到漂白牙齒，從隆胸到瘦腿，你想怎麼樣漂亮都行。現代的美容術，怎一個“塗脂抹粉”了得？因此美容成了許多女性的日常工作，美容的話題經久不衰，美容行業是現在最賺錢的行業之一。時下，吃的用的全都有神奇的功效，就連牙膏肥皂沐浴露都能美容。廣告女郎演示的美容過程更使人產生一種錯覺，以為吃了用了那些東西，就可以“觀音菩薩，年年十八”了。

　　有一次見到一個年近五十的已經發福的婦女，剪了一頭短髮，像男孩子那樣的短髮，穿着一件緊身的圓領T裇衫和一條長不及膝的短褲，屁股綳得緊緊的，腰間的“游泳圈”也鼓出來了。更加令人擔心的是她腳下的一雙鞋跟細細的高跟鞋，走路一扭一扭十分危險。除了想到“慘不忍睹“這個詞外，我看不到她有什麼美。看得出來，她年輕的時侯身材長相不錯。但是我估計她是忘記了每個人都會越來越老，容貌身材都會在慢慢改變。也許是她直到現在還對自己的身材相貌自信如初，所以才會按照她年輕時的樣子打扮自己。

　　費孝通老先生在80壽辰聚會上，曾經意味深長地講了一句16字箴言：“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追求美麗無可厚非，但過分就不好了。而且每個年齡段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美麗。小小孩兒粉嘟嘟的臉蛋兒，清澈明亮的眼睛，天真無邪的笑容就很有感染力，使人看了就忍不住要多看幾眼，跟他一塊兒笑。年輕的時候，一張乾淨的臉，一身得體的衣服就足夠了。挺拔的身姿，輕快的步伐，叫人感嘆“年輕真好”。年輕本來就是一種美麗，一種陽光的美麗，一種充滿朝氣的美麗，幾顆痘痘，幾粒斑點無論如何是掩不住青春光彩的。至於中年人的穩重幹練，老年人的沉靜從容，不也是別具一格的美嗎？

　　有一次和朋友談起這個問題，我的謬論是：“老而不醜是為妖。”如果有人說你跟年輕時差不多，還是那樣漂亮，你千萬不要相信。他不是在恭維你就是在敷衍你：六十歲和十六歲還有什麼可比性？老而不醜的人何其稀少，其數量大概比我們的國寶大熊貓多不到哪兒去吧。所以，要是我老了，我不會為頭上的白髮焦慮不安，為額上的皺紋心力交瘁，竭盡全力和衰老抗爭到底。我知道，無論我作多少努力，我還是不可避免要老要變醜的，而且我知道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我寧願選擇自然的老去。我喜歡那首著名的歌里唱的：“最美不過夕陽紅，溫馨又從容。”老人身材可以不苗條，腰板可以不挺直，步履可以不輕快，牙齒可以不潔白，頭髮可以不濃密，但老人不可以邋邋遢遢，不可以嘮嘮叨叨牢騷滿腹，否則，連自己都不會喜歡自己的。

　　老境來臨，處之若泰，擁有一份恬靜的心情，享受晚年的從容，又怎麼會在乎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發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