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西遊記》

　　小時候愛看連環畫，特別愛看《西遊記》，往往手不釋卷，邊看邊表演。要是看了上一集缺下一集時，心中難免注滿遺憾。甚至於思念極了就偷偷跑到屋后砍了根小杉樹，削掉外面的皮，光光的，設想成金箍棒，在草坪上和弟兄們大演“三打白骨精”。我左腳一提，來個“金雞獨立”，前身微輕，來個“金猴探身”。大吼道：“妖怪——哪裡走？”那功夫不亞於六小齡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晚上自己就成了孫悟空，馳騁於宇宙之中，幻化成各種獸物。也大鬧天宮，大鬧龍宮，偷吃御酒，品嘗仙桃，自由自在，好不快樂逍遙。回想兒時，真是好笑，不怕你笑話，如今我左腦一處沒毛，就是“三打白骨精”時不小心留下的紀念。當然我不是真的悟空，有七十二變的本領，能將無毛變成有毛了。

　　後來，上了中學，考了中專……一晃又二十多年，多少兒事被無情的歲月所塵封，卻不減對悟空的迷戀。那神威勇武，赤膽忠心的形象伴我走過歲歲年年。

　　幾年前，結了婚，有了小傢伙。就更加忙於生活瑣事，平淡無奇。偶然之間，看到院子里打鬧的兒子，那情形簡直是拷貝版的小“悟空”，我驚異於載着我玩性的基因密碼竟然毫無改變！我的思維頓悟，不得不又一次感慨世事之變換，歲月之蹉跎。雖然生活滿是苦辣心酸，但仍舊抑制不了我對悟空的思戀。

　　近來，調動了幾次工作，不很順心。有時明明真情付出，多數是事倍功無。比無還不如！

　　前幾天，電視重播《西遊記》，兒子愛看，我也看了幾集。兒子哈哈地笑着，我卻陷入了沉思：悟空啊悟空，你既有一個跟斗十萬八千里的功夫，又有七十二變的本領，也不乏一顆赤膽忠心，為何你那師父唐僧總是警告你說：“徒兒，你勿再多言了，你分明打死的是良家婦女，還敢狡辯，阿彌陀佛……”念起了緊箍咒了呢？還兩次三番地故伎重演，雖然是八卦了爐里煉出來的英雄，也只有跪地求饒。你有什麼法呢？你齊天大聖在這兒就是只潑猴！

　　師父寧可喜歡八戒也不會喜歡悟空的。八戒是天蓬元帥下凡比你成分好，你是石猴。八戒心地善良，憨厚有趣，不像你大膽妄為，孤傲清高，自稱什麼俺老孫、你爺爺、齊天大聖等，動不動就打。最可恨的是人家八戒要救的美女，你偏偏要打死她。還有一點就是，你悟空連最起碼的通情達理都沒有。師父既已被白毛老鼠精招去成了親，你就應該聽聽二師兄的話。他當時不是說：“猴哥，你去你的花果山水簾洞，等師父生了小和尚再去西天取經也不為遲。再說，我回高老莊看看也是應該的嘛！”你這人怎麼腦筋轉不過灣來呢！有本事還要學會做人，空有本事不懂人際關係是白費。難怪你再有本事也跳不過如來佛的掌心。

　　悟空啊悟空，你為何有這樣的處境呢？是不是你本領高強，招凡夫俗子嫉恨？是不是你敢為人先違背了領導意志？是不是你愛管閑事，樹敵太多遭人暗算？我不得而知。事實既已如此，下面就單來談談悟空的命運何以這樣悲呢？

　　悟空既有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的高強本領，為何不讓他自個兒取回真經一切都了事了嗎？如他調皮，緊箍咒一念，看他翻了天。我想，關鍵是唐僧不肯放權，也不敢放權。寧願一路坎坷，八十一難。讓急性子的人，氣破血管。

　　想到從前看漫畫，那個非常能寫的人就等於一隻筆，那個非常能砍殺的人就等於一把刀。另外那個無德無才的人，一手拿筆一手抓刀，他就是皇上。這畫是解讀《菜根談》裡面的一句話的。唐僧無能，也只有靠壓制和打擊人才這一手：騎在小白龍身上，讓悟空和八戒開路，沙僧默默挑擔。美其名曰，只有踩在巨人肩上才有可能取到真經的。

　　故事總歸故事，但現實世界中這種人又何嘗少呢？

　　面對現狀，該提些什麼建議呢？

　　我建議：有條件的唐僧脫產進修三年。無條件的唐僧就參加自學考試，把《管理科學》之類切實學好，並且要考試，一考筆試，二考實踐。不學無術的，一律不準上崗取經。對在崗唐僧要進行年度效果評審，也來個淘汰制。另外千里眼順風耳不要天天視聽那無聊的事，要多聽聽看看那些正經事，做好監督工作，少讓下面的徒弟們受委屈。

　　談到學習，我相信沒有誰會反對的。據說有一兩個唐僧，被什麼精迷過去了，昏昏沉沉地過了些時日，覺得頭腦空空，實在也需要點什麼事兒充當精神支柱，該念念經了。也就攜公款到某某佛院念了一陣子。後來竟打起了瞌睡。終因穩不住，罵了句：“呸，媽個疤子，哪有閑心做這等鳥事！”邀了一群男男女女，帶上大哥大，坐上桑塔納，到什麼山莊燉魚去了……經書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覺醒了的又重歸於糊塗，糊塗的更沉溺於糊塗，何時去弘揚佛法啊！

　　說遠了，他們取他們的經，我看我的戲，飯後無事，隨便談談，這叫着擺龍門陣。但我還是擔心：緊箍咒最終會把孫悟空箍死，孫悟空也會越來越少，可能已瀕臨絕種。即使有，也是不肯出水簾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