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葉中的一點白

　　從小到大，並沒養過寵物。要數動物的話，蠶倒是陪伴過我些許日子。

　　小學四年級開始，同學們之間不知不覺冒出了“蠶寶寶”的話題。不久，幾乎人手一盒蠶寶寶，教室里一下瀰漫著桑葉與蠶屎的異味。衝著這股勁頭，我也擠進人滿為患的小店，買了一把白胖胖的蠶。

　　到了家，我便迫不及待地做了個蠶窩。手工制的紙盒，鋪上摺疊多次的白紙巾，最後放上小店送的桑葉。看着看着，就差把自己變小，鑽進這蠶窩做一好夢了。蠶窩安置於書桌，正寫作業的我，鼻中湧入一股清新翠嫩的桑葉味，混着蠶的小屎味。這不，思緒都跑到我的蠶寶寶上去了。停下作業，我用筆頭推它白皙的屁股，拿片桑葉引誘它。還玩不夠，就挑只健壯肥美的，捧在手心，仔細端詳蠶的構造：十幾雙相連的透明短足，一身白色柔軟的“長裙”，前面突出的布滿皺紋的頭，還鑲着一塊黑棕色的嘴巴，吃桑時，蠶就是用這嘴，有條不紊地啃下葉子，留下一條條鏤空的“食道”。

　　一次周末，又在寫作業閑來無事之時玩弄蠶。我輕輕地撫摸蠶潔白的皮膚，享受着它那一雙雙小足步行在手心的觸感。然而一不小心，黑色水筆點污了它的皮膚，情急之下，我將錯就錯，在它的“長裙”上大肆塗鴉。只可惜我功力不足，畫技還不能和服裝設計師相媲美，而毀了這蠶容。

　　初中生物課上，老師講解蠶的四個階段：卵、幼蟲、蛹、成蟲。一提到蛹，我不禁暗自神傷。回憶起那時與蠶相處的日子，卻總少不了幾許慚愧。我所養的蠶，從沒化過蛹。不是當我沉浸在逗弄蠶的剎那間，親自結束它的生命，就是我餵養不當，活活餓死了它們。所以，每次同學們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蠶化蛹的時候，我只是靜靜地聽着，心在默默地懺悔着。

　　年少的我，只為滿足一己的玩欲，眨眼間，一條蠶寶寶就被斷送生命。它，曾經盼望能夠親自吐絲孕育一片蠶卵，后蠟炬成灰淚始干。而沒想到，還不待它開口吐絲，就早已倒在我的手上，不動彈。

　　停止養蠶，仍是四年級。這是我最快放棄的一個興趣，也是最痛苦的一個興趣。我怕，我不想，再讓那桑葉中的那點白，圓不了吐絲化蛹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