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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難忘一葉茶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得得9

  文· 趙愛萍

  廣州妙奇香茶樓的墻隅,獨坐一位茶客,他着牙黃羽紗長衫,身形清瘦,靜默而思,俯首,啜飲杯中之物,深味。幾盞之後,沉吟:有好茶喝,會喝好茶,是一種清福。

  我沒有魯迅先生的清福,一則不識茶,不通茶性;再則文化造詣非能登堂入室,難會茶韻;三則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美難並,秀色滿目與清茶一杯常常不可兼得。

  直到穀雨時節,訪了泗交厚民晉茶茶場,我才驀然悟得,茶真是神農贈予子民們最厚重最輕靈、最鏗鏘最溫柔、最浪漫最古樸的禮物,彌足珍貴。

  群山萬壑赴了四條河流的一個約會,於是,鍾靈毓秀之地有了一個美麗的名字——泗交。在流淌着傳說和詩意的山坡上,霧氣氤氳升騰,茶樹一葉葉、一枝枝的蒼翠與霧靄相擁,恬靜安適。北宋山河的版圖上,也有這樣一塊坡地,取名“東坡”,謫居黃州的子瞻於此經營着心中的一片茶園,他親研茶經,於躬耕間已深諳茶樹習性。有詩為證:“磋我五畝園,桑麥苦蒙翳。不令寸地閑,更乞茶子藝。”是這塊坡地,將他的痛苦化成一杯芬芳的清茗,飲茶,填詞,任詩意奔騰在“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長江里。居士俊賞,算而今來到泗交,在這山嵐里,定會有別樣的詩情吧。

  此刻,茗室外的雨也極為歡喜,那可是禹王城裡的娥皇女英,剛剛從碧水中拎起一縷縷柔柔細細的紗,在天上扯起,忽地又滑下來,飄向翠巒、飄向村落、飄向生機的茶園。

  於是,十餘騷人墨客,飲茶樂甚!古色古香的茶案前,竹林七賢圖下,泡上一杯泗交綠,“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又有何妨?

  看看山水與季節共同創作的這一片片泗交綠吧,山泉熱烈地湧入,精靈們翻騰起舞,須臾,湯青葉綠,芳馥發而沁人心脾,入口鮮爽,回味甘甜,有若豌豆田中飄渺而來的清香。葉兒沉澱,安靜,安靜……

  心也由此沉靜。時光輪迴,這可是三百多年前一個晚上,倉央嘉措獨自站立在冰冷的青海湖畔,寒風吹卷他的衣袍,在這凜冽的風裡、熙來攘往的塵世中,一個聲音響起:

  我問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

  佛言人生痛苦如影隨形,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是人還是佛,僅在一念間。看破,人就是佛。執著,佛便是人。說來你我皆可為佛,只差一念。

  我又想起幾日前讀到的佛教上師幾句教言:

  阿媽拉,你的身上受到多少的損傷與痛苦

  因為你的保護我從沒受到任何傷害

  你的忍辱世間無有比喻

  阿媽拉,感謝你賜的衣服與食物

  因為你的垂愛 我有機會生在歡樂人群

  你的大慈大德世間無處可求。

  吟罷,淚眼婆娑,恍惚間我見到了母親,多少個晨曦,多少個月夜,二十年生死兩茫茫,我痴痴地用我追溯母愛的心靈期待與你相遇,可陰陽兩隔,多少回又多少回,你來我的夢裡,我扯着你的衣襟呼喚你,你卻默然離我而去。

  有大歡樂,也有大清寂,在茶的世界里,你就心如止水,物我兩忘吧,可我還只能是紫陌紅塵中的一個人。不過,佛祖還是鍾愛我的,畢竟,我消得幾許俗慮,習得些許禪心,這可能就是所說的茶禪一味吧。且飲了面前這一杯!

  對聯一副

  題泗交厚民晉茶

  何時攜故侶重來,且綠茗自斟,看翠岫千田芳樹;

  今日消機心已去,問梵音誰奏,聽山村五月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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