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見嚴厲的體罰

　　第一次看見嚴厲的體罰

　　（1951年秋，7歲多）

　　三峰初級小學，地處汀江河畔，門口就是著名的榆湖潭。潭面廣闊，水平如鏡，水質清澈，卻深不見底，岸邊一棵沙柏樹，像一把大傘擋住陽光，讓榆湖潭變得更加清涼誘人。如果在夏天，地處汀江邊上的人們，都喜歡到這裡泡一泡，解解暑。尤其是小男孩，暑假期間，已經在河裡嬉鬧慣了，有時還會摸些魚蝦之類回來，家長們不但管不了，甚至還有些慫恿的嫌疑。

　　現在，新學年開學已經三個多星期，中秋節也早已過去，但是天氣仍然酷熱難當。一些男孩不免想起泡在水中的無窮快意，總想伺機到河裡試一試。但是，新調來的老師很嚴格，嚴令禁止學生到河裡去。

　　這天中午，好幾個學生早早來到學校，先坐在教室里閑聊。老師走來看了看，說聲“不要吵啊”，交代值日生維持一下，就睡午覺去了。

　　過了一會兒，估摸老師已經熟睡，幾個學生叉開食指和中指，相互比劃一下，就陸陸續續地離開教室，連值日生也沒有發覺。

　　他們先後躲在校門坪坎下的菜地里，等人數到齊，就順着小路直衝到榆湖潭岸邊，脫衣，下水，躲在大沙柏樹的陰影里，泡呀，游哇，玩得不亦樂乎。而這地方，又正好是個死角，站在校門口，一點也看不見。

　　起床時間到了，值日生這才發覺少了好幾個人，敲過鍾，準備等老師起床以後再報告。這時，那幾個學生又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值日生也就作罷了。

　　上課了。老師登上講台，向全班掃視一遍，然後逐個點名，一個也不缺。老師放下點名冊，叫那幾個同學到教室門口去。那幾個同學立刻感到一種不祥的預兆，相繼走出教室。老師叫他們在天井裡站成一排，曬太陽，不許動。然後回到班裡給其他學生上課。

　　下課了。老師走到這幾個學生面前，問他們是不是知錯。有的說“不知道”，有的低頭不語。

　　老師問：“誰叫你們中午去偷泅水子？”

　　有的說：“我們沒有去。”

　　老師說：“你們還要爭！我剛才點名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

　　有人說：“你冤枉我們，我們並沒有去偷泅水子。”

　　老師生氣地說：“那你們的頭髮為什麼都是濕漉漉的？”

　　這時，大部分同學不再言語，只一個叫俞祖基的說：“那是流的汗。”

　　老師氣憤地說：“你給我出來！”

　　俞祖基走出隊列，老師隨手拿起一張舊凳板砸過去，被他用手擋飛了。老師重新抓起凳板，朝他的屁股掃過去，“啪”的一聲，凳板斷為兩截，他也被打得跪在地上。老師問：“你承認不承認？”

　　俞祖基說：“你亂說。”

　　老師說：“好，我證明給大家看，看看我是不是冤枉你。”說完，他走到房間取出一根火柴棒，翻開俞祖基的褲腳，在他小腿上輕輕一劃，立刻一條白線呈現出來。“老師指着白線說，“大家看，這就是下河泅水子的證明。你們自己也可以劃一划，看看有沒有。”

　　許多人都拿着小棒，或用指甲朝自己小腿上划，沒去玩過水的就不見白線，有去玩過水的都留下了一條白線。同學們不得不佩服老師的辦法真靈。有人小聲說：“這個老師是對面河頭城人，對這方面是太有經驗了。”

　　這時，先前不語的幾個學生，都自動承認自己去偷泅水子了，俞祖基這時也無話可說，靜靜地等老師處罰。

　　老師叫過幾個學生，到小溪里去抬來沙子，撒在天井檐邊石板上，叫那些偷泅水的學生跪在上面，不經允許就不得起來。

　　第二節下課了，老師讓他們站起來。我們看見他們的膝蓋都流出了血，有的人還站立不穩，需要旁邊的人護着。

　　這時，老師對大家說：“去年，對面南強中學，四個女學生到河裡洗澡，溺死了三個人。你們聽說過嗎？”有的同學點點頭。老師又對那幾個人說：“你們不怕死嗎？你們的家長同意嗎？你們不怕死，我還怕壞了三峰小學的名聲呢！”隨後，叫他們每人寫一張保證書，保證今後再也不下河泅水子了。

　　我因為在小時候到河邊玩水，曾經受到爸爸嚴厲的責罰，深知其中的味道，看着他們受到的懲罰比我那時更厲害，心中充滿了同情，覺得老師的判斷雖然高明，但是手段似乎太過狠毒了一點。

　　不過，從那以後，三峰小學就再也沒有學生敢私自到河裡泅水子了。

　　201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