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綉眼鳥

　　自打我記事以來，就認識這種美麗的生靈。在我的童年，能抓到這樣一隻鳥兒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怎知小鳥靈動異常，哪怕我整天整天的在花草樹叢之間發瘋地追逐，卻也無濟於事。它們依舊在樹叢花團之間穿梭跳躍，喑喑地叫着，儼然一個個精靈。

　　那是一棵很高大的金銀花樹，葉間點綴着點點黃色白色的小花，陽光下卻也神似一顆神木呢！也許在我出生前很久它就早已生根於此了吧！我常常這樣想。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就很喜歡金銀花樹，它不知承載了多少我年少時快樂的回憶？我曾在花藤間發現了蛇，也曾把捉到的蜜蜂餵了藤條間的蜘蛛。樹旁有一盞路燈，在仲夏的夜裡我常常能在燈下撿到長角的屎殼郎和很大的螽斯以及長鼻子蠟蟬，那時我就經常能聞到陣陣清香。

　　這裡便是鳥兒的棲息地了。

　　很慶幸，我度過了一個童話般快樂的童年。那個年代，人情味還是很濃的。煮了點粥，去外地帶回一點什麼土特產，隔壁兩鄰是忘不了的。爬個山釣個魚，摘點野果野菜，也都是結伴而行。那時的我是有名的“乖乖孩”，誰都知道我靦腆內向，成績也馬馬虎虎；但是更能讓人記住的卻是我對動物的那股熱衷勁兒。說起這種鳥兒，還真有那麼一陣子我迷戀上了它們；卻也年幼無知，不懂下扣拉網之類的勾當。久而久之，我似乎知道了抓住這種鳥兒的難度，便也就作罷了……

　　直到有一年冬天……

　　那個冬天，昆明奇迹般的下雪了。那時正趕上剛學過魯迅先生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便高興地想試試。“掃開一片雪，露出地面，支個竹篩，撒些秕谷……”結果遠遠地等了一個小時，卻一個鳥影也沒見到。只見到園子里有兩隻斑鳩，咕咕地叫着，正在啄食着什麼；脖子上的一圈白色羽毛像極了一串珍珠項鏈。我便團起雪球去砸，接連地砸了很多個。它們似乎絲毫不懼怕雪球的力量，居然毫無反應。直到我團了一個大雪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一隻斑鳩的腦袋上的時候；那隻斑鳩才如夢方醒，把脖子伸了一伸，抖去羽毛上的雪塊，和同伴一道緩緩地飛走了。我愣了一陣，還在埋怨自己為什麼不直接撲上去，或者乾脆當初把套下在那裡。思緒之間，目光正落在那棵金銀花樹上……樹上落着幾隻黃綠色的小鳥，有一句沒一句的叫着，再沒有往日的那股機靈勁。用樹枝一趕，小鳥立即四散而逃。一隻小鳥犯了致命的錯誤，它努力地扑打着翅膀，正附在距我不遠的牆上！我大喜，搶步趕上去用帽子去捂，卻還是慢了一步，它驚慌地擦着帽沿逃走了。我呆立很久，直到感覺到雪花融進了大衣，才不甘心地離開了。這是我童年中距離這種小鳥最近的一次。

　　快樂的日子其實就如流星一般，轉瞬即逝。學習、生活上的壓力讓我在之後的很多年就再也沒見到過這些美麗的鳥兒，直到有一天……

　　二零一零年，對於我來說是奮鬥的一年，卻也是快樂的一年。因為共同的愛好，我認識了許多朋友，也獲得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知識。一次朋友邀我去市場轉轉，就偶然遇到這麼一件事：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個子不高，蒜頭鼻，架一副茶色眼鏡，看上去很邋遢。他手裡握着兩根不知哪裡折來的樹枝，一根很長，上邊站着兩隻小鳥，枝頭上戳着小半塊蘋果；另一根是短的，用來表演。小鳥種類不同，一隻黃綠色，尖嘴半張着，眼睛很像劇院里唱京劇的丑角兒；一隻黑腦袋山雀，呆立在那裡。我遠遠地坐在一棵柳樹下，看到一時間就有很多人湊攏了去看熱鬧；鳥販更是擠眉弄眼，樂此不疲。一會兒讓小鳥在兩根紙條之間來回飛，一會兒把站着小鳥的樹枝銜在嘴上。不知過了多少光景，卻發現那邊炸了鍋一般。小鳥不知為何驚慌的飛起，卻很快又落下了。那販子急忙過去用手去捏，等到捉到了兩隻小鳥，人群這才恢復平靜。販子對旁人說：“這鳥多好玩啊，帶兩隻回去吧！”有人買了小鳥，販子又去花叢中把藏在籠子里的小鳥拿出來一隻兩隻，放在枝頭上……

　　隱約間我感到了小鳥此時的無助：曾經花團錦簇的生靈，竟也淪為了人類的玩物！那是何等的無奈，又是何等的悲哀啊！我不願再看到這些令人揪心的畫面，於是很快走開了……

　　小鳥被挑了翅筋，於是落下了不能飛翔的悲哀。那麼人呢？人的志向與理想一旦失去了，那麼你的前進步伐就會愈加沉重。綉眼鳥，美麗的名字，卻也沒有逃脫捕鳥人的圈套。若是貪圖那些虛華的東西，那麼你也就正中了時代的圈套。背上了時代的枷鎖，你還能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