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你

　　緊趕慢趕，伊還是錯過了剛開出的這班車。看到萬頭攢動的車站，伊知道就算她有多快，她還是擠不過那來勢洶洶的人流。

　　手中黃白相間的菊花在四月的陽光里，有些無精打采地耷拉着腦袋。伊時不時用礦泉水給它解解渴。陽光越來越強烈，熱氣從腳下直往心底鑽。一向沉靜的伊此刻也煩躁起來，不停地走來走去。

　　好不容易來了一班車，還沒來得及抬步，蜂擁而至的人流早就圍住了尚未停穩的車子。伊的絕望在一圈圈擴大，她或許今天都趕不上這趟車了。出租車也在跟她作對，每過一輛，車內都有人。

　　心底有個聲音催促着伊：打他電話吧！

　　伊明知道只要輕輕撥出那個熟悉的號碼，青一定會適時出現在她面前。

　　伊拿出手機，還是固執地先登了，想看看青在不在。像是刻意在等着伊，青的頭像亮着。

　　伊矜持地問道：你在幹嘛？方便送我去一下鄉下嗎？

　　青隨即回答：你在哪裡？什麼時候去？

　　“在停車場，馬上去。”

　　“好的，你等等，我這就去開車。”

　　伊一下心安了，耐心地等着青的到來。多少年來，伊或許已經習慣了有青相伴的旅途。

　　多年前，伊要去的這段路上，青曾跟着她一道送過姐姐。那是一段痛苦的日子，發生過很多的事情。伊不知道，要是沒有青的陪伴，自己會不會崩潰。伊有時想說些感謝的話，然而青總不讓。青告訴伊，只要能做到的事，一定極盡所能，但不要伊的感謝，他心甘情願為伊做任何的事情。

　　伊的思緒凌亂地擴大着——

　　熟悉的車牌號一下竄入了伊的眼帘，青打開車窗，示意伊快些上車。

　　坐上車，伊還是不住地解釋，自己沒辦法才找的他。青叫她什麼都不必說，他知道這是真的，沒什麼事，伊是不會給他任何一點信息的。有時伊都覺得很訝異，自己的心是不是鐵做的。

　　因為修路，加之上墳的高峰期，車子差不多處於停滯狀態。時間在走走停停中就到了中午。青的電話響了，她打來的，要他去廠里接她回家吃飯。

　　太陽炙烤着大地，炙烤着不能蠕動的這條長長的車龍。伊的心莫名地煩躁起來，不住地打開車窗，探出頭去看這條龍何時才能騰雲駕霧。伊心中充斥着懊惱，自己不該冒失地把青叫來。

　　伊除了歉然地對青笑笑，再找不出多餘的語言。青了解地對伊笑笑，用眼底的溫柔告訴伊：別著急，沒關係的。

　　不經意間，青用手碰了碰車內掛着的飾物——一隻小豬。伊這才發現，原來這是多年以前自己在精品店淘來的。當時覺得很可愛，而青又是屬豬的，所以就把它掛在青的車裡。伊沒想到，它竟然陪了青這麼多年。小豬依然憨態可掬，晶瑩剔透，只是穗子有些泛白。

　　搬家那年，青也送過一盆蕙蘭給伊。因為房子的採光不好，窗台上所有的花只剩下一盆小杜鵑和這株蘭花，雖然還是綠意盎然，打那以後卻再沒開過花。不過伊覺得很好，缺乏日照的花草，還能堅持着吐露新綠也屬不易了。

　　好不容易長龍終於開始蠕動，伊歉然的心才有了些快意。伊安然地任青一路疾馳，她也不用告訴青在何處停車，他一直知道伊要去的地方。

　　車在路邊停下了。

　　青要伊多陪會姐姐，等着他來接她。伊搖搖頭：不用，回去應該會有很多車了。可青還是固執地說：我待會打你電話。伊不作聲，她知道自己是不會放任自己的。

　　青調轉車頭，伊來不及說出要說的話，他已疾馳而去。頃刻間，車就被淹沒在漂浮的塵土裡。

　　伊的思緒在飛揚的塵土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