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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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退休十幾年了,退休后的七、八年間,我和兩個姐姐每年都勸他搬到城裡來住,他總是種種借口搪塞我們。這五、六年間我們卻再也不勸他來城裡住了,他的農家小院卻讓我們流連忘返,樂此不疲的一趟又一趟的往他那兒跑。
老爸生性樂觀豁達,喜歡栽樹種菜,又很愛講究個排場。這幾年把他的農家小院拾掇跟小別墅似的。模仿城裡的樓房平面布局,一套三室兩廳100多平方的房子蓋的高大敞亮,外牆的白色瓷磚潔凈而高雅。30多平方的客廳南北通透,雪白的牆壁和地磚,靠西一面牆擺了長長一排紅色木質沙發,沙發上部掛了一副長五米的紅梅報春國畫,紅艷艷喜氣洋洋。對面牆上是陝西書法家野川的五尺見方的一個單字“禪”,厚重而酣暢。當然這兩幅字畫都是我從別人那淘來送給他的。整個客廳頗有點古代員外爺家居的大氣和華彩。
院子里離客廳門十米處有一顆大葉老榆樹,樹有十米多高,繁茂的樹冠直徑達五六米,很有華冠遮天蔭翳蔽日的氣勢。這棵榆樹據老爸講是我上初二時植樹節從學校帶回來栽種的,距今有近三十年了。樹葉比一般我們常見的榆樹的葉子要大出一倍,呈藕荷色,像葡萄一樣一串一串很稠密,根本看不到樹榦和枝椏。清早天還蒙蒙亮,濃密的樹葉間便傳出幾十隻鳥嘰嘰喳喳開晨會的話語,老榆樹成了鳥兒們的會堂,太陽出來后,他們就各自飛去覓食了。向前走過老榆樹是一片菜地,約有一畝地用紅磚壘的花牆圍着,一行行的辣子、西紅柿、豆角、小白菜、黃瓜長的綠油油的甚是惹人喜愛。
院子的大門在東側,院門口有兩顆松樹,院門外兩側是兩排榆樹,被老爸修剪的四四方方整齊排列,猶如兩列士兵在站崗。在這兩行榆樹的外圍又是兩排高大的柳樹,有五六米高,清風過處,柳枝隨風輕搖,衣袂翩翩。
院子里還有一處人文景觀忘了介紹,那就是在華冠蔽日的老榆樹下,是一個四方帆布涼亭,四個金屬支架固定在地面,整個院子地面是光滑的水泥地面。在涼亭里是一張方木桌和圍着桌子的兩個帶靠背的長條木凳。夏秋季節桌子常常放着一壺涼茶。據老媽講村裡人在接近中午從農田回來常來老爸這個院子里,在涼亭下坐下喝兩杯茶再回家。瞧,老爸的院子又多像當年阿慶嫂的茶館,來的都是客。只不過老爸的茶是免費的。看到別人來喝茶,他高興的像來了親戚的孩子,邊問別人莊稼的長勢邊殷勤的倒着茶。
在人車鼓噪的城裡、鋼筋水泥的叢林里生活的我,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然羨慕老爸的生活世界了,與鳥兒為鄰,和楊柳為友。夕陽西下,采椒花牆下,飛鳥相於還。
老爸喜歡這詩情畫意的田園生活,家裡來人的時候,也是人來瘋。常被老媽訓斥的就是喜歡喝兩杯,比如我回去看他了,他必是拿出酒來要和我喝兩杯,美其名曰:‘‘孩子回來了,我高興,就不該喝兩杯嗎”他這樣的辯解常使老媽對他喝酒的訓斥無言以對。搬到城裡住的老友來看他時,他喝酒的理由就更充分了。於是乎,藉著家裡來人了,他大開酒戒,有時也能喝出年輕時的境界,七十多歲的人了,竟然能喝一瓶,也只是微醉。當然我也因此常被老媽和大姐怪罪,我常嘴上承認她們說的對,不讓老爸多喝酒了。但內心卻想陪老爸喝幾杯,讓他高興一些。因為我知道老爸的內心時常也是孤寂的,和他一起當年喝酒大幹四化的酒友一部分隨着80年代末的回城風都調回老家城裡了,一部分隨著兒女進城住去了。他在村子里已經沒有什麼酒友了。於是,我和二姐、二姐夫、大姐夫常常充當他的酒友,我們每到周末常輪換着去看他,陪他喝酒敘談社會人生。他那自始至終燦爛的笑臉也常常感染了我們,快樂和幸福就在我們身邊,很簡單。工作中遇到的煩惱和憂慮在老爸的歡快笑語中煙消雲散。
老爸退休后和老媽曾開過商店,但後來常虧損開倒閉了。究其原因據老媽講,其一是老爸耳根軟,常有人佘帳不還,甚至外的民工也來佘帳最後一走了之。其二是每當老媽來城裡和我們小住時,沒有人監督他,他就開懷暢飲,醉了后呼呼大睡。當有人來買東西時,老爸朦朧中被喚醒后就告知人家商店的鑰匙在桌子上,讓人家自己去拿東西,把錢放下就行了。他給人家說完繼續呼呼大睡。可想而之,這樣開店能不虧嗎?好在他和老媽心都很大,沒太往心裡去,整天還是樂呵呵的認為畢竟還是好人多。
品茶品人生,初飲清淡略有幽香,猶如人的童年和少年。第二杯第三杯香味濃烈伴有苦澀,猶如人的青年和中年。再後來,淡如白水,猶如人的老年。
老爸雖然進入老年了,但是他的生活卻還是充滿激情和歡快。因為我知道老爸把他這杯白水裡加了白酒。正所謂茶中有人生,酒中有世界。老爸的世界加了酒比普通老人要廣闊的多。
最近,他的老友去看他的時候,他帶着人家興緻勃勃的參觀了他那些樹和他的菜園子。並帶着人家到院子西門外他新開闢的一塊地上講他秋天的植樹計劃,在哪裡栽蘋果樹,在哪裡栽桃樹,分別栽幾棵。計劃在果林間哪塊地上再蓋個涼亭。
老爸,你的世界是如此豐富,如此快樂。我想我會一直支持你,和你一起拓展簡單而幸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