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潤心田

　　在長江邊長大的我，對水總有着特別的情感。夏天不用說，每到晚飯前後，只要不是特別反常的低溫天氣，必定是在家鄉那條稱得上母親河的小河中游泳戲水，也無師自通地練就了一身游泳的好本領，水性還是不錯的。哪怕時常也會有被水溺的危險，記憶中我就有一次差點被淹沒了，那還是我六七歲的時候，可仍改不了對游泳的喜愛。秋雨也能給人帶來歡樂，因連綿下雨的時候還不是特別寒冷的時令，一陣陣的秋雨過後便會有亮麗豐收的顏色呈現在你的眼前，還有清爽的天空和多姿多彩的白雲，所謂秋高氣爽的天氣，在我的理解中，那一定是要在經歷幾場秋雨的洗鍊后才會有的。

　　最有詩意的季節應該是春天的雨季，那時候，雨特別多的時期真的是清明前後，春雨有時一下就是兩三天。我特別喜歡看從自家屋檐上的瓦片溝縫中象鏈珠般滴落下來的水線。低矮的屋檐並不高，也就三米多一點吧，因為是平房。房屋是兩大間那樣的長度，大門前帶有臨街外廊，發揮着門洞的功能。在我們老家，這樣的房屋結構是較經典的。每次下雨，尤其是雨較大的時候，如果有閑暇，我都會站在走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下雨，目送水珠從空中一直掉落到腳邊的泥土水窩中，砸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有時在心裡還默數雨點，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計它的點數。雨滴最吸引我的瞬間，應該是它剛要從瓦片中脫落掉下來的時候了。那個瞬間你仔細瞅它的時候，你會發現原先瓦槽里的雨水象是突然被什麼力量擠壓了一下，在那一刻被凝聚成一團，很快形成一個圓圓的水珠，還拖着一段短小的尾巴，似乎依依不捨地從瓦片的邊沿脫落下來。那一瞬間，水珠象一個凸透鏡，突閃一下天空的白光，這白光就成了水滴的靈氣，在它從空中掉落下來的時候格外晶瑩剔透，精亮光艷，我時常為這樣的微縮景觀所陶醉，常常痴痴地盯看上好半天，還不時用手接雨水搓洗手掌。地面的雨水流動着，那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柔軟的沙土地面，經過一場飽滿春雨的洗刷，表面會顯露出細微的金光，那是沙土地特有的美感。雨水並不是無序地流淌，而是沿着它們沖刷出來的細細的溝紋，向著低洼的地方流動，曲曲折折地讓人想要追尋它的歸屬。也有興緻勃發的時候，拿上一節小木棒，冒着雨在地面刻出自己想要的水溝，讓雨水順勢流向某個低坑匯聚成一片，再放入幾片飄落的樹葉當船兒，捉幾隻螞蟻放在船上，看螞蟻們圍困在驚濤駭浪中急得團團轉的樣子。雨後的天空格外明朗，花草樹木清麗光鮮。春雨中無邪的童趣也象春雨般滋潤着心田。

　　轉眼間，離開家鄉來到偏北近山的城市快三十年了，但童年的記憶似乎越來越清晰，讓人不能忘卻。較之家鄉而言，依山的城市水面少了許多，由此更加眷念故鄉的水，期盼下雨的日子，想要吮吸清新濕潤的空氣，吮吸在雨中的回憶帶給我絲絲甜美。

　　人們對春天的讚美，多見於對它和煦的春風和溫暖的陽光。但我總覺得，少了春雨滋潤的春風，吹到臉上多少會讓我感覺它缺少了一份溫情，有時還會讓我感到燥熱，環境和氣候的變遷，近些年來讓春雨真的貴於油而難得一見了。前年夏天去漳河，看到水線下降到了讓人驚詫的地步，內心真的期盼老天能猛降一些連天大雨就好了。這兩年的雨水卻不豐沛，不知漳河的水位現在上升了沒有。上個周末去聖境上，還只是剛過清明，可天氣卻熱得讓人難以承受，在朝陽中走上一小段山路就熱得汗流浹背。山路邊不少裸露的山石，上面只有少許干薄的砂土，如果沒有根莖突暴的樹根纏抱，我都擔心那石塊會從路邊的峭壁上掉落下來，但那樹兒看起來多麼脆弱，長得不粗壯未必不是缺少了雨水的滋潤。從半山腰看下去，雖然滿眼蒼翠，但刺眼的陽光象在熾烤着它們，少了迷人的翠綠和溫潤的柔美。

　　我家窗台上有一盆蘭花草，一盆廣東萬年青，還有一盆非洲茉莉。據說蘭花喜干，但也需要空氣濕潤一些花才長得健美，萬年青和茉莉是喜歡水的。平常我不太記得給花草澆水，因為自己不太會搬弄花草，怕澆水不當反而影響它們生長，所以我把它們放在窗台上，希望它們能承接自然的雨水自由生長。但往往盼雨水如甘霖，難得有天上之水的沐浴。以前聽見水滴叮咚叮咚掉落遮陽蓬上的聲音會特別剌耳，但前天夜晚聽見春雨滴落鐵蓬上的聲音，伴着風兒輕拂的聲音，我有如傾聽一首動聽的交響樂般快活得不得了。我在想，這識時的春雨一定會把我的花兒們好好滋潤一番了吧？在那美妙的風雨聲中，好半夜讓我躺在床上，沒有睡意地沉浸在傾聽春雨的快樂之中。天明時分被窗外的鳥兒叫醒，看到燦爛的陽光透射進我的窗帘，心想，那夜雨讓我的花兒們美美地滋養舒暢到芯蕊了吧？但當我看到仍舊是乾澀的枝葉在晨風中輕搖時，我的心裡真的是另外一種滋味。花兒們是放在窗檯內的，難道是鐵網的過度呵護，讓它們的枝葉伸不到廣袤的天空去承受春雨的撫慰嗎？這可能是一個原因，但更多的是春雨真的少了，少得讓空氣也變得乾燥，讓花草樹木艱難地呼吸也吸不到一絲水分，讓春天應有的雨景也成了一種觀感的奢望。住在高樓中的人，更難得再見從瓦縫中滴落的水線了。

　　我喜歡南方，走在廣州或者深圳的街頭，我最喜歡看的是它街邊的各種花草樹木，長得那麼茂盛，那麼生機盎然。鮮活翠綠的枝葉，風情萬種，枝繁葉茂，含情脈脈，那是充沛的雨水滋潤而成的，這也讓我特別羨慕生活在那裡的姐妹、同學，還有他們的家人。我也特別懷念童年時家鄉的春天，那裡是水鄉，春天時常有雨，空氣溫潤、春光明媚。有嫩綠的在春風裡輕搖的傍河楊柳，小河舒緩輕淌，池塘里還有新長出來的浮萍和綠絲草，不時可以看到水面上漂行的水蟲。一場春雨過後，天空和地面都象是全新的，換成了另一個妙蔓的世界，可以讓你盡情享受春雨帶給你的無盡的歡欣和快意。

　　傍晚應朋友之約小坐於茶樓，品茗暢談。窗外的夜空月勾星明，遠處的廣場燈火闌珊，樹影婆娑，伴舞的音樂引領着健身的人群。晴朗固然有利於戶外活動，但這樣的睛天已經連續好多天了，感覺空氣有些乾燥。陽光給萬物以生長的空間，雨水給萬物以生長的力量，春雨更象是大地萬物的母親，她不僅滋潤着種子孕育出新苗，更讓幼苗在溫馨的呵護中茁壯成長！真希望春雨能時常眷顧我如今生活的城市，既滋潤着生長的萬物，也滋潤着我們的心田。(2013年4月17日草，18日修改 於荊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