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經理索債情緣

　　從政府機關辭職出來闖蕩的李唯不知是第幾次坐在深圳荔枝公園裡嘆氣了，來深圳三年了，他已養成了一種習慣，每當失意落魄心情異常鬱悶時就獨自來荔枝公園坐上半天。

　　這是2003年2月的一個下午，公園裡人不是很多。李唯感到了孤單，他四處張望，這時看到對面椅子上一個衣着華麗卻又有幾分憔悴之色的女青年面對他微笑。35歲的李唯已很少見有女子這麼對他笑了，他立即下意識地報以微笑，並上前搭訕起來，遞上自己的燙金名片。

　　“李總，”女子飛快地掠了一眼名片，然後嘆口氣，說：“你們公司是做教輔的呀，本來，我也可以幫上點忙的……”

　　正為業務停滯發愁的李唯聞言眼睛一亮，馬上嗅出了點什麼，不露聲色地和女孩談得更歡了，並盛邀她一起共進晚餐。

　　一番長談后，李唯簡直覺得天上真的掉餡餅了：這個女青年叫劉婕，今年24歲，竟是北京中央某部副部長的千金小姐！因為談了個男友遭父母反對，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到深圳找男友，可男友迫於她父母壓力躲着不肯見她，她就來荔枝公園散心。

　　劉婕喝了幾杯紅酒，對李唯說了不少知心話。她說她從來就是個驕傲的公主，沒想到男朋友這麼屈於權勢，他太傷她的心了。李唯不停地安慰她要她彆氣壞了身子，心下已暗暗拿定主意，說什麼也要抓牢這根大樹，為自己的生意找個貴人相助。

　　兩人喝到半夜方散，劉婕有些微醉了，李唯忙打的送她到附近的一家三星級酒店住下來，忍痛交了588元的房費。但見劉婕沒醒過神來，他又怕獨自離去有所不恭，一直等到凌晨兩點多鐘，劉婕翻個身清醒了，跑進洗手間嘔吐乾淨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真麻煩你了。”李唯擺擺手，美滋滋的，回到八卦嶺租房裡興奮得睡不着覺。他認真回想送劉婕進賓館時，他無意中發現劉婕連腳腕上都戴了兩根珍珠項鏈，更加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

　　一來二往，李唯很“自然地”將這位“落難”姑娘請到自己的住處住下來，李唯陪她遊山玩水，兩人閑下來就商議如何把業務做大。劉婕甚至提議請她老爸出面擺平：“李哥，這種小事不必着急，我會幫你的……”

　　也許是被李唯的精心照料所感動，2月28日晚上，劉婕下決心用李唯的手機撥打了老爸的手機，李唯在一旁見她叫一聲“爸”淚水奪眶而出，他知趣地走開，耳邊卻聽得劉婕在向老爸講條件，她答應回北京不和這個男朋友相處了，但要老爸幫她成立一家公司做生意……事後李唯回到房間，劉婕沒說什麼，但看她寧靜的表情，李唯知道這事成了八九分。

　　李唯老江湖的習慣又使他查了那個手機號碼，果然是北京的。他這一晚盡做美夢，次日一早起床，劉婕就漫不經心地說：“李哥，你去找市教委劉主任吧，我爸到時會打電話給他……”也是幸運來得太突然，李唯顧不上多想，就匆匆離開住處去市教委。找到劉主任，他說是中央某部副部長介紹他來的，劉主任倒也客氣，請他坐下，然後等副部長來電。結果從上午等到下午，也沒見到部長來電。快下班時，李唯臉掛不住了，忙按手機上那個號碼打過去，卻被提示已關機。

　　李唯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忙打的趕回住處，只見房間里彩電、電腦、冰箱、空調等貴重物品已不翼而飛，劉婕也不見了。

　　就像從火爐里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李唯當時驚呆了。經過這一變故，李唯破產了，一蹶不振。又不得不去給人打工做業務員。

　　2004年12月6日上午，李唯騎着自行車落魄地在水尾村小區挨家挨戶地推銷電子產品，猛然看見一張刻骨銘心的臉在旁邊閃過，他心一動，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她的胳膊：“站住！劉婕！”一張驚慌失措的臉失色地掉頭，果然是失蹤一年多的劉婕！

　　最初的憤怒過後，李唯才察覺到這是在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小商人的僥倖心理使他根本沒有將劉婕送到派出所的念頭，劉婕顯然也沒打算逃跑，任由李唯死抓緊她的胳膊，一張臉忽紅忽白。

　　“還錢！”李唯低聲吼道，劉婕可憐巴巴地望他一眼，全然沒有了當初那氣勢凌人優雅高貴，她輕聲說：“我會的，你別這樣好不好？”李唯這才發覺他的手掌太過用力了，劉婕手腕上已現出勒痕，他鬆了鬆手。“你跟我走！”劉婕乖乖地跟着他向前邁動步子，還把身子向他靠，李唯也把手鬆開，和她手掌十指相扣，讓人看上去像對情侶。

　　他們攔了一輛的士，李唯擁着劉婕進了後座，不時往後看有沒人跟蹤。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些緊張。到了深南大道邊李唯的住處，李唯把門一關，開始審問劉婕。出乎他的意外，劉婕並沒有抵賴，而是把整個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說她所謂的部長千金云云全是假的，那個北京手機號碼也是她找男友代替的。至於偷走的電腦電器全賣了，到手的2萬元錢早花光了。

　　“我沒錢，男友也早進去了，你就送我進牢子吧，我沒有辦法……”劉婕的坦然讓李唯吃驚，不過他這種走江湖的人是不到不得已不走那條路的。他繼續盤問：“你家在哪兒？讓你家裡送錢來！不拿到錢，我不會放過你的！”劉婕卻不再說話。

　　兩人整整對峙了一夜，都十分的疲勞。李唯讓劉婕去睡覺，自己洗臉刷牙，然後下樓去買早點。他忽然想到應該對劉婕好一點，他已替她想好了：她可以去搞公關拉廣告，至少可以去坐台還錢！

　　他打開房門時，劉婕坐在桌邊獃獃地看窗外的風景，曲線優美的身材讓他油然心動。等劉婕吃完早點后，他又問起還債的話題，劉婕只是流淚。李唯感到心底里壓抑已久的一個慾望在慢慢擴大，他拿手去揩劉婕的眼淚，劉婕吃驚地望着他，往一旁躲閃，他呼吸重起來，一把摟過她，胡亂地往臉上親，邊親邊說：“別哭了，我不問你要錢了還不行嗎……”劉婕奮力掙扎，抵擋着他的進攻。李唯已剝去她的上衣，可怎麼也扯不開她扯住褲子的手，他繼續誘惑說：“只要你陪我一個月，不，半個月，咱就兩清了行不？”

　　“不行……”劉婕終於掙脫站起身來，滿面氣急地嘣出一句話，“你……你再這樣……我告你強姦！”李唯愣住了，坐下來抽了幾口煙，他有些感慨：這個女子再怎麼不要尊嚴卻還守着貞操，似乎有些可敬呢。他咬了咬牙：“好吧，我不碰你，可你必須在這幾天內還我的錢！”

　　平靜了一些的劉婕沉默了一陣，終於開始從身上摸索了，她從內衣里掏出一張身份證給李唯，那上邊印的是貴州遵義市某村，姓名也叫劉婕，相片和劉婕本人有點相像。李唯順勢把身份證收起來。

　　劉婕也許是熬不住了，她提出兩個方案：一是她那村裡又窮又偏沒電話，她寫信回去讓家裡人借貸款匯錢來，但時間最少得半月；二是她回家去取錢，時間就在三天左右，如果不放心，他可以陪同她去。盯着劉婕的眼睛看了足有2分鐘，李唯選擇了第二個方案。

　　事不宜遲，12月8日晚，兩人就坐上了前往貴州的列車。李唯寸步不離地坐在劉婕身邊，他警告說：“你千萬別心存僥倖想什麼花招，那樣你就等着進牢子吧……”“李哥，哪能呢。”劉婕輕聲說，眼神幾分憂鬱地望着前方。

　　旅途寂寞，劉婕漸漸也話多了，說她來深圳打工受騙的痛苦，說他男友好逸惡勞的細節，說到動情處時珠淚撲簌而下，李唯深受感染。次日列車到懷化時，他的索債決心竟開始動搖，晚上到貴州車站下了列車，他和劉婕住進附近一家旅社，開了個標準間，劉婕說明日一早坐8個小時汽車就到她家了，他卻在心裡不斷地問自己：“去，還是不去？”

　　住下旅社后，已是晚上8時許，天已很黑了。劉婕向李唯提議出去吃飯，她已兩年沒吃過貴州的花江狗肉了，她請客。李唯苦笑：“免了吧，還是我請你吧。”兩人走到貴春路上的狗肉店，李唯沒有捉劉婕的手，劉婕有些意外，她點了狗肉和小菜，飛快地吃了起來。李唯卻沒多少胃口，他默默地看劉婕吃。

　　一個小時后，兩人走出狗肉店，劉婕看了李唯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兩年沒回家了，想去百貨市場給家人帶點小禮品，你陪我去好嗎？”李唯有些躊躇，但見劉婕熱切的眼睛，他嘆口氣答應了。一路上的夜景，他卻有點心不在焉的。

　　貴陽的街頭到夜裡十時許就很冷清，街燈也昏暗，劉婕帶着李唯穿過一條又一條街巷。劉婕說這樣免得花錢打的。並很有興緻地向他介紹貴陽百貨市場的物美價廉。就在快到百貨市場的一條小巷口，忽然閃出三個青年，攔住去路低聲喝道：“快！把錢交出來！”李唯一愣之下，已被兩個青年抵住搜起身來，劉婕愣了一下便向前跑，去攔她的青年沒追趕上，就回頭和另兩個青年，將李唯打趴在地，並用皮鞋往他頭上踩，他不由發出陣陣慘叫。痛疼中李唯懊悔地想到自己是中了劉婕的招了，可他已無力呼喊。

　　正在這時，在前頭倉皇奔跑的劉婕忽然站住回頭見幾個青年還在動武，她大聲叫嚷起來：“有人搶劫呀有人搶劫呀！”並和幾個聞訊的路人往這邊趕來，幾個青年見勢不妙，慌忙逃走了。

　　李唯見劉婕奔過來把他摟在懷裡看他傷在哪裡，很是意外，掙扎着爬起來：“沒事，這些狗崽子……”他腿一軟，劉婕忙把他扶住，攔了的士去醫院。

　　好在李唯只受了外傷，包紮一下就沒事了。劉婕扶他回到旅社房間里，她忽然爬到李唯床上，開始脫自己的衣服：“李哥，你要了我吧，都怪我不好，如果我不是想逃，也不會遇上這些打劫的人。”李唯定定地望她雪白的軀體，卻沒有伸出手去。

　　劉婕哭了，雙肩抽動，她斷斷續續告訴李唯：其實她不叫劉婕，那張身份證也是撿來的，她是想把他帶到人生地不熟的貴陽好逃跑的。如果不是看到他被人打傷，她肯定已逃了。她說：“李哥，我家裡窮，拿不出錢，我答應你，願以身還債……我是心甘情願的……”李唯望着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抓過被子蓋過她的裸體，他走下床：“我想過了，你也是一時失足，我原諒你。明天我們就分手吧……”乍聽此言劉婕呆了，回過神來哭得更凶了。

　　李唯說的是真心話。短短兩天，他的內心是波瀾起伏，陰晴不定，他時時反省自己這樣做的意義，並為自己的卑鄙念頭而慚愧。尤其是遇劫時本以為劉婕會趁機逃脫，沒想到她又半路折回救他，使他對這個女子看得更清晰了幾分，尤其聽了她的懺悔，他深深地感到劉婕良知尚存。而劉婕的行為也促使他高尚起來，他也決定好好給自己來一次洗心革面。他再一次真誠地對劉婕說：“以後，重新開始生活吧……”說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感到心頭的沉重和浮躁已消失殆盡了。

　　12月10日一早，李唯就起床收拾行李，他沒有驚動睡熟的劉婕，臨走時把300元錢路費放在她枕邊，就掩上門去火車站。他剛在人潮湧動的售票廳排隊購票時，身後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嗨！”回頭一看，是劉婕那張羞澀的笑靨。“我能跟在你身邊嗎？我跟你回深圳，我想，我能幫你洗衣做飯。”

　　李唯心裡一陣狂跳，觸電樣的感覺充滿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