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朗撈塌坎，第一分卷傳說、傳聞11，一

　　11，夜壺仙人

　　沙朗民間流傳着一個“夜壺仙人”的故事，筆者自小至今聽到不少，這是一個與淅江紹興地方人喜歡講的“徐文長”的故事有異曲同工，現將一些有意思，有意義的故事收摘幾則，以饗讀者。

　　一， 夜壺仙人出世

　　話說清朝年間，在大陰沙有一戶人家，有母子2人，一個老丫環，一個老書童，兒子叫關根，自小身弱多病，認了德積街關帝廟關聖老爺為寄爺，因是獨子，取名關根。因認關聖為寄爺的人很多，叫關根的人也很多，因這個關根，雖弱不禁風，且從小受他不弟秀才父親的教悔，說文斷字，能算會講會寫，尤喜算命測字，研讀醫書，尤擅長用土醫土方治鄉間常見病，開出的“葯”，全是鄉下常吃的魚、蝦、菜、蔬，且十分有用。加上他生得唇紅齒白，粉白麵皮，白嫩雙手，俊秀美艷，鄉黨叫他“暇齋關根”。

　　這份人家，祖上是江北過來的佃農，後來在江北、江南來回做生意，賺了點錢，買了點地，造了幾間堆脊屋側關廂，請了長工，做了地主。到“暇齋關根”祖父手上，一心想叫兒子念書考功名，誰知時運不濟，關根父親直到四十多歲也沒能進學，更別說當官，為趕考，且將祖傳家產賣光，憂鬱之下，撒手西歸，留下孤兒寡媽，2個老家人，2畝水田，1塊宅基。幸好2個老家人勤勞，一家4口也還能半飢半飽的混日腳。

　　眼看關根已到論婚取媳的年紀，一是這份人家已敗落，加上他文也不能，武也不會，沒有人家肯將丫頭嫁撥他；二是這份人家酸氣衝天，還高不能，低不攀，加上他父親死後，沒人管教他，娘又慣他，他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且好垮垮其談，眼看奔廿五的人了，還沒說到娘子，鄉黨背後叫他“浪子關根”。

　　事也湊巧，同埭有家殺豬出身，靠放高利貸起家的暴發戶，因他整年殺豬宰羊，污糟糟，腌里腌躦，人又長得十分肥胖，挺着個大肚子，滿身油膩膩，一身臭味，3步外就聞到。結果這年夏秋之際，日久毒積，終於惡毒之氣總暴發，手上生疔瘡、口裡生對口瘡、項上生疽、背上生搭背，腰上生帶狀皰疹，滿身癩疥瘡，腹漲如鼓，尿不出，滴淋淋似黃濁湯，整天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痛得他沒日沒夜鬼哭狼嚎。請了不少醫生，雖一時能解疼痛，且不要2天，病又似當初，且日見加重。鄉黨在背後反而說風涼話：“壞事體做多了，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這時他家燒火老女傭，對天天以淚洗面的暴發戶大娘子說：“大娘娘，我表阿姐家家裡的“暇齋關根”會土方土醫，她家裡人生了病，長了瘡，全是“暇齋關根”自家開土方子治好的，是否叫“暇齋關根”來望望？”

　　大娘子說：“啊由喂？就是那個繡花枕頭“浪子關根”，他飯也吃不飽，瘦得沒四兩重，會看病？”暴發戶未受聘的三丫頭巧娘且說：“姆媽，人不可望相，我看“暇齋關根”表面浪里浪當，實骨子裡知書達理，說不定他手裡有秘方也講不準！”

　　大娘子一聽有道理，死馬還要當活馬醫，何況老頭子還沒翹辮子？馬上吩咐燒火老女傭去請“暇齋關根”來看病。誰知“暇齋關根”一聽來人之意，連忙搖手，連忙請燒火老女傭回去。他家老丫環忙問：“少爺，這倒底為啥？”

　　“浪子關根”說：“暴發戶壞良心，殺牲太多，作孽太狠，傷陰騭，得罪了上蒼，雖有大小老婆，生不出個兒子。要我幫他治毛病，我得請出我祖朗發家的‘夜壺仙人’來。” “浪子關根”又說：“因為我太公公不許妄請“夜壺仙人”，我家已有上百年沒請過了，我老子不相信“夜壺仙人”，從不請，所以他考不上功名……假使暴發戶他相信我，叫他娘子帶巧娘來請我，我才能看情況請不請“夜壺仙人”出世。”

　　他家老丫環為了自己的表阿妹，忙上暴發戶家如此這般，向暴發戶彙報，暴發戶忙叫大老婆和巧娘去請“暇齋關根”來看病……

　　為此，暴發戶只好病急亂投醫，就按大娘子帶回來的要求，當天半夜前，整治好豬頭三牲，整雞整鴨整魚，外加江淮八大碗貢品，在家人陪同下，上“浪子關根”家供祭“夜壺仙人”

　　且說“浪子關根”家客堂間已整理好，早已點了兩盞燈草芯菜油燈，關聖老爺象掛正面，案桌上放着一隻紅綢布包好的夜壺，八仙桌上已放好銅香爐、錫燭台。只見“浪子關根”頭戴方士帽，身穿單道袍，腳翹二郎腿，手搖鵝毛扇，閉着雙眼，坐在八仙桌邊大師椅上，裝出一付很有派頭的樣子。暴發戶忙吩咐大小老婆和三丫頭，上香、上燭，擺供品，放下拜墊就跪了下去。嘴裡大喊：“神仙救命！神仙救命！”磕頭求拜不停。

　　這時，只見左鄰右舍一下擁過來幾十個人看鬧猛，“浪子關根”看看場面差不多了，放下羽扇，拿起紅綢包的夜壺，將夜壺嘴貼在左耳，嘰里咕嚕了一通，面上露出非常為難的腔氣，又將夜壺嘴貼在右耳，又嘰里咕嚕了一通后，將夜壺放在案桌上，十分為難地說：“大老闆大叔，不是我不肯幫忙，大仙他說，他實在看不慣你平日的作為，說你做事太狠毒，大傷陰騭，他不肯出世來替你看病！”

　　這一說，暴發戶大、小娘子和巧娘一齊陪暴發戶跪了下去，大家搶着說：“我俚馬上改，馬上改，只求大仙寬容！”

　　“浪子關根”說：“看在大嬸娘、小嬸娘和三小姐面子上，我再替大叔求求，不過醜話要說在頭裡，大仙提出來的事體，你篤要當場當了在場的眾鄉親應承，否則大仙還是不肯出世的。”

　　暴發戶渾身實在難過，只好連聲說：“求大仙開恩，我馬上應承，決不反悔！鄉里鄉親為我做證！”

　　“浪子關根”說：“你既然如此堅持，我就再做次好人，再為你求求。”

　　暴發戶一家們連聲說：“謝謝你“暇齋關根”，我俚一定聽仙人的話，我俚一定會好好謝謝你！一世念你好！”

　　“浪子關根”又拿起夜壺，左耳聽了右耳聽，嘰里咕嚕好一陣，看他好象在與人論理，懇求，說好話。過了好一會，他長嘆一口氣，十分為難地說：“大老闆大叔，神仙他提的要求，就是我思量也難辦到，何況你……”

　　暴發戶一家們忙磕頭亂求：“只要他提出，我俚全會答應！求神仙救命”

　　“浪子關根”說：“醜話要說勒頭裡，大叔要當著眾鄉鄰誠懇表態。”

　　事至如今，暴發戶只得當眾表了鐵板死態，一定照神仙的話做。“浪子關根”再將夜壺放在耳邊嘰里咕嚕了一陣，放下夜壺，放下二郎腿，人向前一衝，搖着鵝毛扇對着暴發戶低聲地說：“大叔既然葛末誠懇，那我就說了，神仙要你向他報出你在埭朗對鄉里鄉親做過的促掐、傷陰騭的事後，他再考慮！”

　　他這一說，令暴發戶一家驚呆，令眾鄉鄰一下靜鴉一片。還是三小姐巧娘乘巧，搖着他父親說：“爹爹！你就只尋本埭朗幾樁大家早就曉得的事說一說吧。”大小老婆也勸。暴發戶渾身實在難忍難熬，沒得辦法想，只好將自家對本埭朗人做的臭事細說，說了好半天。“浪子關根”再將夜壺放在耳邊嘰里咕嚕了一陣后，認真地說：“神仙說，你態度不錯，就是埭朗眼門前有四家人家還不出你印子錢，眼看要妻離子散了，他問你那能計較？不過有一件遺漏的大事，是要讓人家斷子絕孫的，要你想出來，神仙說，他自有說法。”

　　事已到這個地步，暴發戶只好說：“埭朗4家人家，今天全在場，我公開表態，我只收本，多收利息歸還，馬上將借據當場燒掉！”他馬上叫二娘回家尋出借據拿過來燒了，歸還了利息。4戶人家感激萬分，一齊陪暴發戶跪在夜壺前求拜。

　　但是，大家只見這時“浪子關根”不言不動，腳翹二郎腿，閉着雙眼，只是徐徐搖着鵝毛扇，跪在地上的五家人家就急了起來，只見二娘在大娘耳邊低聲說了什麼，大娘幌然大悟地說：“對！就是葛件事體！”忙在暴發戶耳邊如此這般一說，暴發戶忙磕頭大聲說：“我該死，我該死！我財迷心竅，抬高了三丫頭聘禮錢，還要門當戶對，害得巧娘廿七、八歲還尋不到人家，我害人害己害自家骨肉，我該死，我不要聘禮了，只要有人肯要，巧娘又情願，我再賠田、賠牛也情願！”

　　巧娘可失聲痛哭地說：“神仙老爺，這事不好怪我老子，我情願做老姑娘，服侍爺娘一輩子。”

　　“浪子關根”拿起夜壺說：“你篤不要爭，讓我冥告神仙看他如何說。”只見將夜壺貼在耳朵邊的關根，竟顯得十二份不情願的樣子，連聲說：“葛那行來事，大3歲，不要讓鄉鄰笑話！再說三小姐末必肯嫁！”

　　眾人一聽忙問，什麼大3歲？什麼肯不肯嫁？“浪子關根”放好夜壺，站起來對在場眾人一一打恭作揖，非常為難地說：“我是遵夜壺仙人的仙指說的，千萬不要以為我趁機作勢。仙人願做媒，要我娶三小姐，他說只要答應了這門親事，他才肯開藥方。不是說三小姐人不好，配不上我，我是怕她大我三歲，她不肯，我家門輩朗人是會不說，就怕鄉鄰會說。”

　　這一下子整個場上就象焼開了鍋一樣，眾人全勸“浪子關根”應做好事，為救巧娘老子，要應承這門女大三、堆金山的好親事，“浪子關根”娘和老丫環、老書僮也走到關根跟前勸，暴發戶家大娘子，二娘子也站起來走到八仙桌前求。一片聲求關根做好事答應這門親事。

　　“浪子關根”站起來，對巧娘一揖到地說：“三姐，你不情願也不要緊，我再求求神仙看。”巧娘必竟已是28歲老姑娘，也不怕丑，老得出，反而轉身盯牢他老子說：“爹爹，你說話果算數？”暴發戶忙點頭說：“算數，算數！依你，依你！” 巧娘說：“為了治好你毛病，要我嫁拔關根也可以，不過他家裡情形鄉鄰雪雪清，所以你要應承3件事，我才肯出嫁。”

　　暴發戶忙點頭說：“你說，你說，我依你，依你，”巧娘說：“為我準備的陪嫁，一件不少要帶出門，包括1頭2歲牛，4隻壯豬。” 暴發戶忙點頭說：“當然！應該，應該！” 巧娘又說：“西羌河邊朗廿二畝一方田，本是關根家的，陪給我，大熟我收，麥種、秧草籽、肥料，你要全貼。明年我自己來。” 暴發戶忙點頭說：“我已答應，照做！照做” 巧娘又說：“為了我不做絕戶，好為爹爹生外甥，你從今後不能再放印子錢，尤其是在埭朗！” 暴發戶也只好說：“可以，可以！求神仙快幫我醫毛病吧！”這時大娘子且趁機說：“口說無憑，字據為證！”

　　請出埭朗有面子的人，為巧娘為救父下嫁關根，寫了文書，做了具結。接着“暇齋關根”和“夜壺神仙”又細細地商議了好一息，吩咐老書僮筆墨待候，只見“暇齋關根”低頭伏案書寫了好一會，總算寫好處方，他又將夜壺放在耳邊，將一大張紙的處方低聲讀給“夜壺仙人”聽，不時做一些小修小改。

　　最後他放下夜壺，拿着處方對眾人說：“仙人仙指，大老闆大叔，常年殺牲，又不注意衛生，他家周邊河水都已中毒，不宜飲用，一要將廢水車干，清污泥，再注清水，今後殺眾牲的廢水，要挖坑貯存，好堊田。仙人說，他已中毒太深，毒攻內外，治療要費時間要費周折，不能頭痛治頭，腳痛治腳，必須內外同時治療。有方子如下：1，每天，泥鰍半斤約四、五條，洗凈，白糖半斤拌和，將生出的滑液取出，塗於疔、疽、瘡上，一干即塗，余液冷開水沖服，一日三次。將泥鰍燉豆腐，分二頓吃完；2，蟹二隻，用瓦片焙乾研細末，拌豬油，塗癩疥瘡上；3，生番薯和鮮魚腥草各一斤搗爛，敷於對口瘡、項疽、搭背處，一干就換；4，鮮番薯葉加冰片搗爛，敷於帶狀皰疹上；5，每天用鮮荸薺半斤，鮮通天草半斤，鮮蘆根半斤，煎水六升，當開水服；6，不許吃葷腥，不許吃雞蛋，吃薑、蔥、蒜，每噸吃半飽。”

　　眾人一聽，藥方用的葯，都是平常吃的東西，不禁大失所望，發出了長嘆。暴發戶也大喊上當，“暇齋關根”和“夜壺仙人”又細細的商議了一下說：“仙人仙指，規規矩矩按處方吃，半月必可見效。仙人仙指，要三小姐認真做葯，父親病好，才能出嫁。”

　　半月後，暴發戶人瘦了一殼，小便暢順轉清。二月後全身皮膚光潔滑爽，腹漲消失。巧娘和“暇齋關根”也成婚。自此，一家們信佛念經做善事。一年後，巧娘生了個大胖兒子。

　　事實上，原來“暇齋關根”和巧娘早就相戀，大娘子非常支持，只是暴發戶父親從中作埂，成不了好事，“暇齋關根”就趁暴發戶得怪病之際，導演了上面一出“夜壺仙人出世”的戲。誰料“夜壺仙人”就此出世，引出了無數更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