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米和她的左手

　　想寫手的故事。忽然很想。沒有理由。

　　一

　　我是“左撇子”，這是很失敗的事實，還在娘胎里就註定了，因為是遺傳，爸爸就是“左撇子”。

　　我不在乎，誰規定是人就非得只能用右手，就不能有個例外？的確，我就是個例外。

　　媽媽一度認為這是教育失敗的產物，所以想努力彌補，但是徒勞。倒是爸爸卻大度地說，你就不允許女兒和我有相似點？搞什麼啊，好像我不是你的女兒。我尖叫。媽媽徹底放棄。

　　二

　　我就是“例外少女”莫米的那隻左手。

　　我很痛苦，因為我常常被忽略。

　　現在好了，莫米是左撇子，她無法不得不重視我。

　　我見證了“例外少女”莫米擺脫我的過程。舉個例子，吃飯的時候，莫米剛抬起她的左手，她老媽的筷子就向我劈來，我的那個疼啊，心更疼，我就那麼可惡嗎？

　　不過很好，莫米她老媽最終投降了，就像莫米說的那樣，這是天註定。哈哈，看來我真生對地方了。

　　三

　　我知道，媽媽把彌補的方法用在我的左手上了，為此，我的左手吃了不少的苦頭。

　　我從沒有覺得“左撇子”是煩惱，但就是有些“八婆”會在背後，冷不防的叫一句“啊，你是左撇子啊”。於是，周圍的的眼睛全向我射來，如芒刺在背，非常難受，因為我沾了左手的“光”，我討厭沾別人的“光”。

　　不過，我也會反抗，公平點，好嗎？都是手，何必要分得那麼清楚。他們咧咧嘴，虛偽的表示理解。

　　切，隨你怎麼看，本人就是“左撇子”。

　　四

　　莫米說委屈了我我倒沒怎麼覺得。

　　我喜歡莫米的那句話：“左撇子”怎麼啦？要知道，愛因斯坦，比爾 克林頓、比爾 蓋茨都是“左撇子”，更有研究，“左撇子”人聰明，因為我的大腦兩邊同時在運動。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吹牛，但還是蠻自豪的，竟有那麼的名人因為我而變聰明。

　　說道聰明，我得承認，莫米也很聰明，只是不善於利用，她常常覺得數學方式解不出來是因為她不夠聰敏。

　　我可以證明她是錯誤的，因為她根本不想動腦子，怕思考問題。這也是她性格的一部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也沒腦子。

　　五

　　渾渾噩噩過了十幾年，居然一不小心考了個大學，還考得不錯，看來真得感謝我的左手，它動了我大腦的另一半，讓我倍兒聰明。

　　大學是文化人的集中地，對“左撇子”也都有一定的了解，這讓我很欣慰，畢竟沒人會在你背後喊“啊，原來你是左撇子！”，像我是外星人。無語。

　　但也有不識相的。

　　宣傳部新來了幹事，要聚餐，我去了，大魚大肉，饞的我流口水，部長令一下，我就大開殺戒。

　　“啊，你是左手，難怪……”我脊背發毛，轉頭一看，居然是一像模像樣的男生，人太擠，我的左手有點想和他右手打架的意向。

　　我白了他一眼，紳士點，忍忍吧。他無語。

　　六

　　我有點惱火，莫米第一次和男生牽手居然用的是右手——我的敵人啊，嗚嗚……天殺的莫米。

　　要知道，就像女孩要有初吻一樣，被男孩子的手撫摸，也是我的初吻啊。嗚嗚……天殺的莫米。

　　看着那男生牽着莫米的右手，我只覺得變態，不是男左女右嗎？他們怎麼反過來。鬱悶。

　　此刻的莫米，越發鮮嫩，看得我眼饞。

　　唉……我終於平衡了，他們恢復正常了，那男生現在牽的是莫米左手——也就是我。呵呵，花痴吧。

　　傻傻的莫米幸福的一塌糊塗，也許真是傻人有傻福吧，那男的真的不錯，至少，從表面上看來。

　　七

　　和男生牽手居然用的是右手，很奇怪，是吧？的確，我就是例外。

　　和他相識並相戀愛居然是因為左手。

　　我的初戀居然是因為左手。

　　這都是例外，不是嗎？

　　當他拉着我的手說，第一次坐在你身邊，就覺得奇怪。我幸福的幾近暈眩。

　　這就是戀愛？我使勁的掐了掐左手，確實，沒有做夢。

　　“為什麼是‘左撇子’？”他問。

　　“我爸是。”

　　“你聰明嗎？”他又問。

　　“現在不了。”我矯情的說。

　　“為什麼？”

　　“因為在和你談戀愛。”我發現我他媽的越來越肉麻。

　　他劍眉一挑，顯然對我的回答很滿意。

　　暈，他挑眉的那一瞬都那麼的讓我五體投地。

　　八

　　莫米說，她的戀愛是因為她的左手。

　　我很高興，也很擔心，這樣說法有什麼更深的含義嗎？我不明白，也許不需要明白，就像莫米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談戀愛。

　　畢竟，阿冷是那麼優秀的孩子。

　　莫米的男朋友有時候會拉着我——也是莫米的左手，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這個時候的莫米幸福的有些白痴，也肉麻的抓狂。

　　莫米戀愛了，是因為我……

　　莫米更傻了，我覺得……

　　哦，沒心沒肺的莫米，簡單的你有簡單的幸福。

　　我——也就是你的左手，祝你永遠快樂！

　　九

　　看見床，我一頭栽下去，弄疼了我的左手，我索性大哭。為什麼這一切會這麼突然。為什麼……

　　莫米，你聽我解釋。阿冷望着我，乞求道。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我的眼花了，我弄錯了，那個伏在他身上的女孩是他的朋友，她喝醉了，所以……

　　這些解釋重要嗎？我是怎麼了。

　　莫米……阿冷欲言又止。

　　可是……我想說什麼，在阿冷麵前，我是自卑的，也是小心的。阿冷就像是我的稻草，不過不是救命的稻草，抓住這根稻草，我覺得我可以像別人一樣自由呼吸，像別的女孩一樣……

　　莫米，你相信我嗎？

　　我該怎樣回答，我是聰明的女子，可是我卻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我不想流淚，因為在他的面前，我已經很軟弱。

　　忽然，我的左手一陣酸疼，是他抓住了我的手，很大的力氣。

　　我回頭了，是的，這就是和好的標誌。

　　可是，我的心還在疼……

　　可是，我的左手背叛了我的心……

　　十

　　我的身上沾滿了莫米的鼻涕，莫米哭了……我知道，也知道為什麼。

　　夕陽打在莫米的發梢上，有點無助的感覺，莫米把一串鑰匙從我這傳到他的右手，然後再傳回來，就這樣反覆着。

　　阿冷就站在莫米的對面，如果需要的話，我會奮不顧身的朝阿冷的臉上爬去，但是磨米沒有動，我也就縮着。

　　忽然，我被死死的捏住了，簡直要窒息，緩過神來，才發現是阿冷的那隻臭手抓住我了。

　　莫米在回頭的那一瞬間，臉上浮出了笑容，但同時我的身上濕了一大塊，濕痕慢慢消去，阿冷沒有發現。因為莫米偽裝的很好。

　　十一

　　阿冷說，這是易珊，我老鄉。

　　於是，我就認識了那個伏在阿冷身上的女孩。果真是南方女子，那樣的靈秀。我的心，不由得打了個寒噤，胃開始翻騰，我用左手捂住了。

　　你好。她說。

　　我趕忙抽出手去接她伸來的手，沒想到居然伸的是左手，阿冷皺了皺眉毛。

　　討厭我？她“咯咯”笑了，有種勝利者的姿態。

　　你這麼認為？我反問，我自然不甘被打敗，我只會在阿冷麵前失敗。

　　她怔了下說，你讓我感到意外。

　　什麼意思？

　　是你終於知道阿冷的女朋友原來就這樣，還是你覺得我不是你的對手？

　　我沒有問……

　　阿冷說，我送你回去吧。

　　於是，我就走在了前面。

　　易珊的臉沉了一下，這是我用餘光撇到的。

　　我想高興，但是心卻更緊了。

　　十二

　　我注意了一下，那個叫易珊的女孩，她的左手很漂亮，指甲上塗了紫色的指甲油，顯然，是經過精心修飾的，我有些嫉妒。

　　莫米的胃又疼了，每次遇見不開心的事情，她就胃疼，然後就用她的左手使勁的摁住，好像我能治病一樣。

　　阿冷照樣會牽着莫米的左手從校園裡經過。

　　可是，莫米的手心常常會滲出汗來，而手背卻冰涼。

　　阿冷皺着眉問，怎麼啦？

　　莫米抬起頭，迷茫的望着他，我們越來越冷遠了，不是嗎？

　　阿冷不回答。好久才說，你不相信我？

　　莫米無語。怎麼回答他？

　　不是不相信，是太害怕失去……

　　但莫米沒說。

　　十三

　　“對不起啊，米米，我去不了了，易珊讓我陪她看電腦，你和同學盡興啊。”我按了刪除鍵。

　　一粒沙子飛進了我的眼睛里，我用左手使勁的揉，越揉，淚越多，眼睛就越疼。

　　你男朋友搞什麼啊，幾天前就商量好的，怎麼臨時變卦啊。同學埋怨。

　　他有事情。我為他伸冤。

　　不會又是被那個叫易珊的纏住了吧？

　　你真聰敏。我把一隻烤雞腿遞到面前，她說謝謝，然後知趣的走了。

　　我望着大海，朦朧的海水，並不美麗，可是卻博大。我很平凡，曾經以為我會容忍一切，看來，我是高估自己了。

　　海邊沒有石頭，於是，我用左手抓起了一把沙子，奮力的投向大海，但是，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進入了海里。

　　看來，左手還沒有右手中用。呵呵。

　　十四

　　我要死了，莫米打算拋棄我了。

　　因為他在練習用右手，比如，吃飯，打羽毛球，拿水杯。

　　嗚嗚……

　　我真不知該怎麼活啦啊。

　　天……

　　“例外少女”莫米為了愛情要隨大流了。可悲啊。

　　二十年都不願改變的東西，現在卻要改變。

　　你神經啊，莫米。

　　你傻啦，莫米。

　　你腦子進水了？

　　我——你的左手徹底失語。

　　十五

　　給我個理由，我就分手。

　　我靜靜地說，手裡依然是一串鑰匙，手心的汗水把鑰匙弄得油油的。

　　你知道的，就是我媽一直反對……阿冷幽幽的說，眼光投向別處。

　　好爛的理由。幹嘛不直接些？說你移情別戀。但是我沒有說出來。我說過，在阿冷麵前，我甘願委屈。

　　告訴你媽，我已經學會使用右手，還有，如果心不犯沖，“左撇子”和你的“八子”也絕不會犯沖。

　　我向阿冷叫道，我發誓在阿冷麵前我從沒這麼意氣風發過。

　　別這樣……阿冷依然優雅的勸我。

　　你走……

　　我的胃又開始翻騰，我雙手捂住胃，看着阿冷漸漸消失的背影，我的眼淚泉湧出來，我顧不上胃了，用手使勁的擦眼睛，可是怎麼也擦不幹。

　　十六

　　我現在有兩件事，一件煩心事，一件高興事。

　　先說高興的事情，莫米放棄了使用右手，也就是我又回到原來的地位了。也是，看着莫米用右手的艱難樣，我都覺得心疼。

　　心煩的就是，我的身上常會濕一大片，這叫什麼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莫米就這毛病，大大咧咧，馬馬虎虎，就算得罪了別人，也是一白痴樣，我才懶得和她計較。

　　我是大度的，我會原諒一個失戀的人。

　　十七

　　我買了一瓶銀色的指甲油，然後用剪刀精心的修了指甲，又用了十分鐘時間把指甲油塗上去。

　　有時候，改變不意味着忘記，但改變可以快樂。

　　你塗銀色的指甲油很好看。舍友說。

　　當然。我驕傲的笑。

　　我現在不再委屈自己了。

　　優秀又怎樣？平凡又怎樣？

　　都是地球人，都要笑着活下去。

　　何必把自己看扁。

　　十八

　　莫米往我身上塗了銀色的指甲油，閃亮，挺好看。此刻，我最想做的就是比美。

　　莫米說改變可以快樂。的確，我現在很快樂。

　　以前老是擔心自己被忽略，因為自己是附在人身上一個器官。可是，現在不會了。

　　我終歸是長在人身上的，再怎麼樣，我還是有一定的作用，不是嗎？

　　何必掙扎，何必委屈。

　　豁然了就好。

　　後記

　　手的故事寫完了，在很短的時間內決定要寫，又在很短的時間內寫完。

　　看了看我的左手，有個受傷的印痕，但有什麼關係。我照樣依靠它吃飯，打羽毛球，拿杯子……